叶湛也挑眉:“阁下如若总是这样,我看我们也没必要沟通了。别的不说,以我对钟前辈的了解,他不是坏人。”
闻言,离倾蓦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叶湛。
“你竟然觉得那老头是个好人?春情欢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叶湛自知失言,微微抿唇。
薛祸抱胸看着师徒两,听着那春情欢,他似乎察觉了什么,不过这些事与他毫无关系,与他无关之人哪怕将天捅塌了,他一向也懒得关心。
但他对离倾的话却表示了赞同。
“总算有个明事理的了,钟云舒只是表面像是好人,他这人最擅长蛊惑人心,又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这么多年了,他的修为进境恐怕是又有突破了,如今还是那个惹人嫌又城府深的小白脸吧。”
听到老掌柜修为进阶之事时,两师徒还没多大反应,上次老掌柜出手救小白,就能看出他绝非普通人,不知修为几何,但大小还是个修者。
听到“小白脸”三个字,离倾和叶湛不约而同都怔住了。
老掌柜那张蜡黄又皱皱巴巴的脸,和小白脸半点都没有关系都没有吧。
离倾下意识去看叶湛,刚触碰到叶湛那双被昏暗浸润得愈发深沉的目光,方才那股莫名的感觉又有蠢蠢欲动的趋势,她连忙移开了视线。
见离倾这样,叶湛眼神黯淡,也识趣别开了眼。
看着他们神情古怪,薛祸意识到不对劲儿,“怎么了,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叶湛打起精神,询问道:“敢问阁下,你来地府多久了。”
薛祸眉尾挑起,“几十年了吧,可能五十多年,也或许六十多年,嘁,死了就死了,谁记得那么清楚。”
薛祸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老掌柜与他曾是旧相识,想必年龄与他差不了多少。
叶湛斟酌了片刻说道:“五六十年了,算一算,钟前辈现在应该也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哪怕是修者,纵然衰老得慢一点,但是也不可能如阁下一样,还保持着如此年轻的样貌。”
“你说什么?”
薛祸瞳孔猛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叶湛:“这么多年过去了,钟前辈也老了。”
薛祸激动无比,方才被他悉心擦拭的炉子,被他挥到了地上。
“怎么可能!”
钟云舒竟然也会老吗?这怎么可能!
见薛祸听到老掌柜老了竟然会如此大的反应,师徒两更觉得奇怪。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秘。
离倾斟酌着说:“人生老病死不是人之常情吗。你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修为再高的人,容貌皆会衰老的,肉体血肉最后也会化成泉下尘土,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罢了。”
薛祸暴躁道:“你懂什么!钟云舒与你我可不一样,他不该这样的,他那样的人,如今在修真界怕是早就混得风生水起了吧。”
叶湛:“虽然我不明白阁下在生气什么,但是听阁下所说,你知道的钟老前辈怕定不是什么普通百姓。但我们认识的钟老前辈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在遇到他之前,我们甚至从未听过钟老前辈的名字。”
薛祸剧震,像是被闷头敲打了一棍,许久回不过神来。
“怎么可能没听过,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在医修这一道上就风头无两了,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离倾:“我们没必要骗你,如果不听你说起,我只会觉得他是一个懂一点医道的开客栈的普通老头。”
普通老头?
“那……那圣青门呢,如今怎样了?”薛祸闭了闭眼,压制下混乱情绪,继续问着。
“圣青门?”
离倾微微蹙眉。
一见离倾这幅模样,薛祸就觉得不妙,克制着情绪,问道:“难不成你们也没听说过,你们修真界竟然会有人不知道圣青门。”
离倾摇头:“听过,不过并未像你说的那般有名,哪怕曾经如你所说真的风光过,但如今的圣青门只能算是一个非常平庸的医修门派罢了。”
倘若不是曾经随着掌门师兄去过圣青门一次,离倾根本不会知道这个籍籍无名的小门。
“……”
薛祸终于意识到,他死了后,世间的规则或者门第更迭兴衰或许早就变了。
自古修真界之人都仰慕强者,门派的兴衰更迭也是屡见不鲜。
人们会记得也只有那些实力雄厚的名门大牌。那些没落了小门派,早就消失在寂寂的时光长河里,再无人问津。
哪怕知道如此,但是薛祸本能的还是不能接受。
曾经无数医修想要加入的圣青门,与很多道术门派相比,也不容小觑的圣青门,有朝一日竟然会变成人们口中的小门小派。
怎么会这样。
这么几十年来,圣青门和钟云舒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次,薛祸强烈想知道,这几十载来人间发生之事。
薛祸垂下头沉默了,身体绷紧,不知在想什么。
离倾见他这样,忽然觉得薛祸有些可怜。
她收起了嘲讽,认真地看着他说:“你既然如此关心他,何不回去自己瞧瞧他,到时候亲口问上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鬼卒可以往来人间,如果想知道一个活人的近况,大可回去看看,何须问他们。
更何况薛祸这样的地位,想去看一个人,只会是更加容易了。
她曾经就听刘小二说过,他们鬼卒有时候趁着拘魂之时,也会偷偷去看看过去的家人过得好不好。
如果薛祸想知道老掌柜的近况,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可薛祸对老掌柜之事几乎一无所知,足以说明,这些年,他从未去人间看过他。
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种明明关心彼此却不愿承认的怪异关系。
离倾没再说话,观察着薛祸的表情,见他身体沉浸在黑暗之中,失魂落魄的模样,以为说动了薛祸。
哪知,薛祸沉默良久,继而笑了声,但声音里却含着几分故作的不屑。
“呵,我忙得要命,哪有时间去见那个糟老头,以前我就看厌烦了他那张虚伪的脸,现在满脸褶皱,我又凭什么去见他,污了自己的眼罢了。”
这话极其过分。
哪怕离倾并不待见老掌柜,闻言,也觉得愤然。
果然,是她高看这个薛祸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会沦落如此,也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不久前才对他动的那点恻隐之心,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