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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秋日过春时,物是人未变却各自心境大改,再去到计昭明私宅时只觉恍如隔世。
  冷清的院子被清扫得很干净,计昭明没过问拿着锄头找到埋酒的那棵树下一点点刨出。
  一共埋了三坛,最后一坛刨出来时计昭明用手将上面的土擦去,不深不浅刀刻出的【玲】字。
  “这是...我娘子酿的,两年前,和我一起埋的。”
  计昭明跪到树下抱紧那坛酒,从街上忍到回家,此刻见到自己亲手刻下的字终于忍无可忍大哭起来,谢辞站在一旁别开头已不忍相看。
  “阿辞..我悔啊,我好悔啊!”
  “斯人已逝,当...”节哀二字谢辞到底没能说出口,痛彻心扉之哀,原是无法节制的。
  计昭明抱着酒坛背靠着树坐下,指腹不断在【玲】字上抚过:“我好恨呐..我为什么要带那个舞姬来皇城?为什么啊...”
  “我害了她..”计昭明用力捶打胸口,却怎么也遏制不住其中的痛,“是我害死了我娘子,是我害死了我未出世的孩子,我是罪人,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才对!”
  “那不是你的错。”谢辞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也算不清到底是谁的错,只好坐到对方身边静静陪伴倾听诉说。
  “年少时贪享乐少归家,今日醉在这边,明日又醉到那边,她总是那么温柔,连发脾气都那么温柔,我就...总觉得没什么。”
  计昭明捂住眼睛,泪水将掌心一遍遍润湿。
  “可到如今我才知道,她有多盼着我回去....如我盼她一样,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期盼着,期盼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能在我身边,可从来没有...”
  “她再也不会对我笑,再也不会温柔地骂我,再也不会给我酿酒,再也不会帮我补衣,再也不会和我一起想孩子要取什么名字,她再也不回来了...”
  满城春色如旧,故人音容渺茫,百酸搅肠摧心剖肝,唯余泪滴乡土泣填庭院。
  回忆往昔愈发崩溃,计昭明越哭越大声:“我明明那么爱她,我第一次见她就想娶她,我日夜苦读,得中进士才敢求大夫人替我去求亲...”
  “可到她死我都没说过几次爱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我要玲儿,我要我娘子,我要她回来...我不能没有她!我要我娘子回来....”
  “昭明兄,对不住..”谢辞抬手覆到对方肩上长叹一口气,天道不测造化弄人,无从捉摸。
  计昭明摇摇头,眼泪凝固在眼眶,悲哀至极却无可挽回:“人生得意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可如今丢了功名官身,妻儿...也离我远去,阿辞,我好悔..好恨呐...”
  几度欲言又止,到头来还是只剩苍白的两个字。
  “节哀。”
  各人有各苦,愁肠百结终了还是要各自化解。
  谢辞打开一坛酒捧着倒了一口喝,辛辣烧得喉咙难受忍不住又想咳嗽。
  内伤加重耗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能安生休养再想办法,他从不畏死,但现在他还不能死。
  “昭明兄,此番归京有何打算?”
  “月前父亲来信,命我返乡,说已经为我打点好一切,不必再回皇城。”计昭明拭去眼泪苦笑出声,“我丢了他的脸,他不愿再见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儿子了。”
  “但你还是回来了。”
  “我要对玲儿有个交代,要对崔家有个交代,要将玲儿的棺椁迁回计氏坟茔,还有,我不想躲在老家庸庸碌碌终此一生。”
  “也好。”谢辞仰头又喝了一口酒道:“然后呢?”
  “南下。”
  “去寻你外祖父?”
  计昭明点点头:“功名无望,总得找条出路吧,等我赚了大钱,你这辈子的酒钱我就全包了。”
  “那感情好。”谢辞笑了下,“我得烧几炷高香给摇钱树招招财啊。”
  计昭明露出嫌弃表情道:“受不起,别你上炷香把我的财运克没了。”
  “切,我还..咳咳咳咳!咳咳咳!”谢辞捂住嘴突然咳嗽不止,血顺着指缝流出来,与白皙的指节对比鲜明。
  “阿辞!”计昭明吓得不轻,放下酒坛把谢辞的手掰开,掌心也是积攒的鲜血,“你怎么回事!怎么咳血了!”
  谢辞抽开手掏出帕子擦擦淡定道:“大惊小怪喊什么啊?我没事。”
  他看一眼身侧被他碰倒的酒,眼中微露失落。
  “可惜了一坛好酒。”可惜他的身体已经受不了这样的烈酒。
  “酒有什么好可惜的,你这·是没事吗?啊?”计昭明急得不行,“你真确定你没事吗?都咳血了,找大夫瞧瞧吧,说话啊,急死个人了!”
  谢辞擦去手上最后一点血故作轻松地笑笑:“真没事,受了点内伤,养养都快好了,是酒喝得太急才会这样。”
  “真的假的啊?”
  “这种事骗你干什么?放心吧,我最惜命了。”
  计昭明拍拍胸口呼出口气:“哎哟我的娘,吓死我了,你怎么受伤了?不会又惹事被陛下揍了吧?”
  “啧,你怎么跟竹越一样?不盼我点好。”谢辞咽下血腥气挑眉一笑道:“怎么着,没听说我灭了娿罗的伟大事迹吗?”
  计昭明一愣,崖洲偏远几乎与外界隔绝,回来的路上心绪不佳也没和外人接触,如今好多事于他来说已有些陌生。
  “只是知道凌国与娿罗开战,倒是也想过你会参战,战场上受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