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做出了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行为——蹲下/身子摸了摸这孩子的头,跟他说没事,心意到就行。
这不是他会做的事,是安轻夏吗?他居然还有意识?不愧是天神。
那孩子破涕为笑,连连点头,又问能不能跟斑斑玩。
“不行,我在教训它。”
孩子明显不明白教训是什么意思,但看他一脸严肃,有点害怕,又说了两句,告辞回家,离开之前还是鼓起勇气把花环塞到首领手里。这回,首领没有发脾气,于是孩子兴高采烈地跑了。
看着那孩子跑远的背影,黑衣安轻夏眼前渐渐浮现起几个孩子玩闹结束跑远的画面。
又是这样,欢欢喜喜地来,欢欢喜喜地走,最后就只剩下我。既然这样,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来,不,从一开始就不要出现在这个世上。
那温柔的目光霎时又转为阴狠,他放下门帘,转身又去处置小斑,刚走到墙角,就见小斑四脚站立,那双漂亮的大蓝圆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这蠢物,看什么看?”
话音刚落,就见小斑高举起左前爪,又以迅雷之势拍到地上。黑衣安轻夏不以为然,以为是小猫闹脾气,正欲嘲讽,突觉身上一疼,一根枝条断了。不等他诧异,小斑又是另一爪如法炮制,又断一根。
他惊愕地注视小斑,“你!”
然而,没过多久,断掉的部分又抽出新枝条,是鸿钧之力所致。
他发觉这事,不由得高兴起来,对小斑道,“你当真是猫神又如何?我体内力量强大,岂是你能撼动的?”
小斑才不理他,又是两下,再断再生,两爪变四肢,你方唱罢我登场,可那些断枝还是很快重新生长出来,甚至还有的比原先长得更好。
“哈哈哈哈……”黑衣安轻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禁不住说道,“看来就是个顽兽,脑子一点不转,配你那同样没脑子的主人正合适。”
小斑耳边听他吐讽言,身上又因着陆陆续续的击地被扬得全是灰,可把这只不爱洗澡但又有洁癖的小崽给气坏了,气着气着又是发狠的几下拍地。
笨蛋夏夏,快点回来给我擦毛!还有主人,你就这么放任妖怪丢夏夏的脸吗?
哐哐哐!
陪着小斑玩了好一会儿断枝重生的游戏,黑衣安轻夏失去兴致,扬手就是一个法阵,把小斑圈在墙角。
这阵法蕴藏鸿钧之力,阻隔一切法力传送,小斑不管怎么拍,拍多大的劲,对面的人是一点损伤都无,拍着拍着小斑也发现端倪,随即停止,睁圆眼瞪他。
“你就瞪着罢,再怎么瞪,你也解不开这阵。倒不如乖一点,等我清洗了这人间,或许还能封你个高位神当当。”他又阴荒荒地笑起来,直把安轻夏这张俊脸笑得异常扭曲。
小斑又气又急,再度捶了几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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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轻夏环顾四周,周围白茫茫一片,堪比起雾的杭城。莫说前路,重重叠叠的雾气之下,他连抬起的手都快看不清了。
什么情况?他不是在树林里嘛?还是说,这是白天的森林?
正想着,一只殷红蝴蝶翩然而至,在他眼前停留一小会,又扇动翅膀,往前飞去,身上洋洋洒洒的,落下好些红色光粉。
鬼使神差,安轻夏跟上它,他不敢靠得太近,怕这蝴蝶是怪物,又怕它身上的粉有毒,全程捂口鼻。
蝴蝶飞得不快,但身上的光粉抖落得却很多,那些汇聚着的白雾一接触到光粉,霎时消融,露出隐藏着的景观。
雾散去大半,安轻夏猛然发现,这地方自己再熟悉不过。
是外婆家后头的桃林。这季节桃花已谢,桃子未生,现在就只剩枝叶。他站在一棵树前观望,大概两三分钟后,又跟着蝴蝶往前跑,越跑心里越是疑惑又兴奋。
兴奋在它飞的方向正是外婆,疑惑在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蝴蝶停在一间乡野民房前,一楼大门开着,安轻夏走过去,见屋里没人。又转了转,正见外婆端着新洗好的菜从侧后门进来。
外婆一看到他,问他从哪里回来,又说要做饭,让他去村口老年活动中心找外公回来处理排骨。
安轻夏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泪都要出来,这居然不是梦?这是真的外婆!
外婆问他在傻笑什么,他直说没事,喜出望外地跑去找外公。
午饭多是安轻夏爱吃的菜,外婆给他舀了碗萝卜排骨汤,说萝卜是刚从地里摘的,新鲜热乎着,催他尝尝鲜。外公话不多,可也是笑呵呵地看着外孙。
安轻夏鼻头一酸,担心两位老人察觉,把头低下了点。碗里的汤热热的,带有白萝卜特有气味和排骨肉香的香气袭人,他喉头动动,舀一勺吹了吹,就要入口。
就在这时,整间房子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安轻夏忙放下碗,抬头喊外公外婆快出去避难。
这一抬头,不由得定住,只见圆木桌前坐着的二老面容变得极度抽象,比他见过的名家抽象作来得更为扭曲怪异。
“外公外婆!”安轻夏大喊。
眼前外公外婆的模样更加奇怪,就像是失败的画作,每一根线条都凌乱不已。
安轻夏又想喊他们,顿时只觉头疼欲裂,天旋地转之下,他冲着再也看不清相貌的外公外婆昏了过去。
他昏去的瞬间,一只携带浅绿色光芒的小爪子,一下将那只还在扇动翅膀散布光粉的红蝴蝶拍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