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现象。
他必须弄清楚。
景泽阳毫不退让,安洁乌黑的眼睛里是全然的警惕与不信任。宁迦渡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刚才还觉得景泽阳对他没那么排斥了,现在看来只是错觉。
就像当年他忍不住偷偷跟着那人,被发现时一样,景泽阳充满压迫感的疏离目光,好似一把尖刀,撕开他小心翼翼的伪装,将他那点见不得人的感情全部剖开,袒露在阳光下。
他想不出解释,羞愧地要钻进地里,小狗的出现拯救了他。景泽阳没有说什么,抱起小狗走了。
他知道自己跟踪他,但或许,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
宁迦渡半是自欺欺人地想。
他被开发过的大脑可以用数字解释万物,灵敏的五感可以察觉空气中细微的颤动,需要实验才能验证的结论,在他脑中自动呈现,与现实分毫不差。
可是就是这样“神一般”的头脑,在动心时是如此的盲目无措。
景泽阳还是讨厌他,爱情这种东西果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不想自取其辱的话,他必须藏得更好才行。
宁迦渡抿了抿唇,尽量自然地移开目光,没有流露出一丝伤感。
“我保证过,一定带你们出去,到那时候,我会告诉你。”
“保证没用,说点实际的。”
“……我拒绝。”宁迦渡干巴巴道。“除了相信我,你们没有办法。”
他说的没错,景泽阳挫败地意识到。沉默了一会,他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会时刻保持警惕,宁迦渡如果不说也没关系。只要走出副本,他就能恢复解救者的身份,制服宁迦渡不是难事。
宁迦渡低头站在那,依旧伸着手。宽大的白色家居服显得腰身越加纤瘦,衣服上的小黑狗顽皮地吐着舌头,他看上去就像个漂亮无害的邻家大男孩。
景泽阳握住他的手。
·
再次上路,宁迦渡脚步加快不少,近乎于奔跑。
在间距过大的石阶上奔跑,所有人的体力都已到极限。但在环伺的怪物和红眼头颅的逼视下,只能勉力前进。
开始时,石阶一级一级向上,虽然爬着很累,但向上就有出去的希望。但很快,石阶开始向下延伸,每一步都离深渊更近,越走越黑暗,众人也越来越不安。
“真的是这条路吗?”景泽阳忍不住问。
“相信我。”宁迦渡在喘息的间隙里回答。他脸色煞白,额角凝着汗,看上去已经体力不支。
景泽阳很难说服自己相信他。因为,前方,一片黑暗中,越来越多的白色面孔浮现出来,聚在他们行将通过的空间两边,像两堵高墙
嘻嘻嘻……
桀桀桀……
诡异的声音从无数张嘴里传出,让人不寒而栗。
“他,他们在笑!”大学生声音打颤,听上去快哭了。他的小男朋友和孩子们已经低声哭了起来。
“坚持住,是男人就给我振作点!”安洁回头对他说。
“别害怕,会死。”宁迦渡说。
大学生更想哭了。他现在非常肯定,走在前面的两个人都不是玩家,而他除了跟着走毫无办法。
随着他们向下行进,怪物越来越多,黑暗越来越重,连火炬的光芒都好似缩小了。
景泽阳已经在心里谋划b计划,猜测如果宁迦渡有问题,夺下他的火炬有多大胜算,就在这时,宁迦渡突然说:“到了。”
话音刚落,轰然一声巨响,四周石块摩擦移动,迷宫再次重组。
火光弱得照不出3米,只有隆隆声震耳欲聋,似乎驱动迷宫组合的巨大机关就在他们身边。
轰!
重组在震动中结束。火光再次明亮。众人看向四周,发现虚空消失,他们被封闭在一个巨大的圆形天井中。
天井的四壁在遥远的上方合拢,留下一个小孔,外面是海水,几道水柱从上方落下。
地面正中是一个深井,呈五边形,不知伸向何方。深井四周一圈石台上刻满繁复的花纹与古文字,却是和别处岩石不同的暗红色。
这熟悉的红色让所有人背脊发凉。
那是血,红到发黑的血!
悬崖般高耸的石壁上贴着无数怪物,红眼头颅在上方游走,眼睛始终对着他们。
男生打量着四周,胆颤道:“学长,这是哪儿?接下去怎么走啊?”
景泽阳转向宁迦渡。“你不是说能出去吗?这是怎么回事?”
宁迦渡一路上都牵着他的手,现在已经松开。他垂着头站在石壁一边,像没听到问话,又像在全神贯注等待什么。
嘀——!
一声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信徒完成使命。】
【游戏失败。】
信徒完成使命?!
景泽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npc信徒不是尧尧吗?可尧尧已经死了。如果他只是玩家,为什么说自己是信徒?
真正的信徒又是谁?
难道…!
仿佛回答他,几个人的头顶闪出徽章一样的身份标识。
大学生情侣,小朋友和景泽阳的头上,都是一样的暗红色玩家标识,失败两个大字显眼刺目。
只有宁迦渡的头顶是标识npc的徽章,荧蓝光芒包围住胜利两个字,耀眼地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