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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子排名第三,就取名为——”
  名字在吐出的瞬间宛若水波散开,声波形成一圈一圈的涟漪,顺着七宝琉璃塔内缭绕的红雾,在脑海中荡开,震得人头脑刺痛。更别提这话说一半,不上不下地吊着一口气,烦闷躁郁,恨不得提枪砍杀。
  这无疑有着影响人心神的效用,自入塔以来便层出不穷。若非哪吒是莲藕化身,无魂无魄,又有燃灯道人在旁相护,此刻说不定早已陷入躁狂,免不得吃一番苦头。
  然而即使如此,也不免被磨得脾性尽失,险些就要破口大骂:“你这老妖道,这又是弄得哪出?”
  燃灯道人手中托着灯,稍许化解音波的冲击,让哪吒不自觉地朝着这边靠了靠。闻言,他也不生气,出言解释:“我不是说了么——琉璃塔第一层为生之苦,这便是你师父太乙真人在你降生之时,与你父亲的对话。”
  哪吒头疼极了:“所以呢?不是说要我去劈开我自己,这找了老半天了,也不见得有什么肉球……”
  燃灯道人沉思:“大概就在这片。不过,此段对话似乎是你降生后发生,也许我之前的推测有些偏颇。”
  “你到底靠不靠谱?”哪吒冷嘲热讽,忽地,又意识到什么,语气古怪起来,“连之前之后这种细节都晓得这么清楚,看来你还有窥探他人记忆的爱好。”
  燃灯道人无辜地摊手:“莫要冤枉,我可没有窥探。琉璃塔中的幻象直接从你心中具现,可未经我手。”
  “我知道这些,只是我也算你降生的一个见证者。”他接着道,未等哪吒狐疑的目光扫来,突然略一正色:
  “——找到了。”
  红气四溢,充斥得眼前皆是一片血腥。腥甜的异香中,一个圆滚滚的球形显现,大概呈半人高宽,通体殷红欲滴,泛着光芒,随着粘稠的血雾缓缓转动,带着些许邪异,又无端显得圣洁。
  怎会有如此矛盾的感觉?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背景音里太乙真人喃念的呓语换了音色,换作一个威严的男声:
  “它必要受烈火烧灼,真金方淬。”“
  “就由你护送灵珠子下凡投胎。”
  这个声音哪吒有些陌生,然而,等到下一个显得更随性、也更淡然的声音响起时,便不由得瞪大了眼:
  那个声音说:“老师,此珠如此炽热,恐不能容于世间。”
  ——那是燃灯道人的声音。
  他猛地看身旁男人一眼,见燃灯露出个无奈表情:“天尊吩咐给我的任务,我推拒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听那个男声虚幻道:“不如交由太乙师弟,他办事稳妥,护短惜才,定能好好教导灵珠子鸿蒙化开。”
  接下来的故事便耳熟能详。白鹤童子告知太乙,于是金光洞的灵宝随灵珠子一同降世,白衣的燃灯在暗处见证,满意地见太乙疼爱徒儿,不出所料。
  ——然而有些事,过犹不及。太乙护短,就连哪吒杀敖丙、闹东海,都纵容撑腰,以至让孩童顽劣,将敖光再度拔鳞欺辱;甚至射杀碧云,惹得石矶震怒,却不但不认错,反将其扣入九龙神火罩,炼化消杀。
  到如今,落得一身杀伐,众叛亲离,身死魂消,不能不感叹一句唏嘘。
  这些唏嘘,哪吒是不知的,但根据那点声音,也大概明了缘由,表情微变:“也就是说,原本你才是我师父?”
  “是,”燃灯轻叹,“如今受太乙所托,稍加管教,也算是照应前缘了。”
  哪吒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些许委屈,又强行压下,出言讥讽:“我可不需要你的管教!”
  燃灯不置可否,只是感慨:“我当时就有这般预感,那灵珠不该称作器物,连拿在手中都滚烫烧灼。由此,便也难怪化作人形后如此性情,从一开始便埋下因果。”
  哪吒被他这唏嘘的语气恶心到了:“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人厌?”
  燃灯眨眨眼:“抱歉抱歉,毕竟我已斩灭三尸,不太能理解常人情感。”
  哪吒懒得听他说什么三尸四尸的,径直往前走,瞬间滴溜溜的红肉球便近在咫尺。他也不顾忌这是自己,另一只手往虚空一抓,直接一金砖拍了上去——!
  他动作粗暴有力,那肉球上顿时裂开一道缝隙,一瞬间红光大作,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整个琉璃塔因此山摇地动,周围的红雾震荡翻涌,然而下个瞬间,哪吒就感觉自己被提着后领退后几步,一抬眸,惊觉红雾中,一个三头八臂的人形显现,双眸紧闭,额心点血。
  灵珠子化作了似人非人的躯体,三尺高的身形盘坐,八只手臂依次向上抬起,或是结印、或是托举武器,寒光凛冽,危险万分。混天绫缠绕周身,悬浮在手臂间的间隙,暗光流转,与藕白的肌肤撞出最鲜明的对比。
  然而曾经明快的撞色,此刻却显得血腥邪异,远远看去,宛若粘稠的血丝交织。
  它的七窍处,三昧真火静默地燃烧着,三颅上双眸紧闭,眼尾淌血。明明是无悲无喜的神情,却带着邪异的压迫感和诡谲神性。这无疑是哪吒的容貌,却与他相差甚远。
  浑身的血腥、暴烈和凶煞气,让人再无法与眼前这个虽叛逆、却仍然保有人性的孩子联系起来。
  燃灯抓着哪吒的后领,若有所思:“灵珠子么……我当初的感觉是对的,你若不加管束,总有一日会化作这般邪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