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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的重心踉跄了一下,哪怕他本来就已经跪在地上也险些栽倒过去,慌不择路间,裴冽抱住了云洲的小腿。
  云洲的骨架较寻常男性纤细几分,小腿修长笔直,薄薄一层西装裤根本无法掩盖他优美的腿型,单是这么抱着,裴冽就可以清晰地回忆起从前自己握住这截漂亮的小腿和脚踝时,目光所及的是怎样莹白如玉的风景。
  洲洲身体虽然一直不好,但一向对他予取予求,柔韧性良好的身体可以被随意弯折成任何姿势,直至从唇角溢出一点很轻很轻的气音。
  可是如今,这样的风景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裴冽忍不住开始设想,洲洲是不是也会对应许予取予求,也会对应许露出这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只要这样的可能性存在着,就如同万蚁噬心,令他全身发麻,痛苦得不能自已。
  事实上,这些时日他每天都处于这样的状态。
  一日三餐彻底没了规律,只有想起来的时候才随便对付一口;已经彻底没了时间观念,长期缺乏睡眠导致昼夜对他来说都没有了区别。
  唯一规律的,就是酒一瓶一瓶地喝,以至于不止一次胃出血进了医院抢救。
  医生木着脸对他说过很多次戒酒,可是饮鸩止渴的人怎么可能戒得掉呢?
  好像只有酒精麻木了大脑和身体的时候,整个人才不会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痛到不能自已,也只有醉酒以后,他才能在恍惚间看见他的洲洲,不是如今这样一脸冷漠的洲洲,也不是当初在病房里虚弱苍白的洲洲,而是两人相识之初,那个明艳骄矜的、脸上常常带着明朗的笑意的洲洲。
  裴冽恍然意识到,对方的改变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裴家。
  为了裴家,洲洲才收敛了明艳骄矜的性子,哪怕手中始终没有股权也任劳任怨地打理产业,可是自己却嫌他不像一朵温柔纯白的菟丝花,父母则先是不满于大权旁落,后来又总觉得他做得不够好。
  为了裴家,洲洲才累出了一身的病,却还要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为了不让自己挂心,可是自己却总是忽略他的痛苦,从来不会主动陪伴洲洲,父母则丝毫不管他的身体,一心只想利用他。
  裴冽忍不住想,他们真是恶劣到了极点的一家人,或许那把大火烧得是对的,这样好、这样明媚的洲洲,怎么能和他们这种污浊不堪的人一家呢?
  裴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乱得有些不正常,也痛得有些不正常。
  好奇怪,明明是因为发烧和胃病才来买药的,怎么变成了心脏最难受呢。
  “劳驾让开一下,我还没结账。”裴冽抱住了自己的腿的动作并没能留住云洲,反而让他嫌恶地抽了抽脚。
  因为云洲的动作,原本重心就不稳的裴冽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向后摔倒过去,整洁的西装凌乱不堪,就连头发上都沾染上不少尘土。
  而云洲只是无动于衷地结了账,同时再一次对药店老板说道:“您记得替他叫一下救护车,麻烦您了,有些人既然有病还是不要出来扰乱市容市貌的好。”
  说罢,云洲拿起退烧药,头也不回地就向门外走去。
  然而,裴冽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又或许只是彻底丧失意识前的回光返照,才刚刚摔倒在地的裴冽猛地从地上爬起,顾不得由于体位迅速改变带来的晕眩失重,裴冽凭借本能快步向前,接着从背后一把搂住了云洲的腰线。
  熟悉的略低体温与柔软的腰肢在怀,裴冽动荡不安的心好像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由于云洲没反应过来而没能第一时间推开他的缘故,他恍惚间觉得两人好像回到了从前最亲密的时光。
  裴冽下意识就将下颌抵在了云洲的肩头,贪恋地嗅闻着熟悉的气息,甚至不受控制地想要侧过头去亲吻云洲的喉结,那是他记忆里云洲身上非常敏感的地带,只要轻轻一个触碰,对方就会失去理智,直至彻底软到在自己怀里。
  云洲比裴冽略矮半个头,从旁人的角度看去,就好像云洲被裴冽亲昵地搂在了怀里,只不过,被抱着的那个人衣衫整洁,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而抱着他的那个人蓬头垢面,本该精致名贵的西装皱起,还沾着不少灰尘。
  高高在上的小岛和烂到了骨子里的泥,根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
  云洲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开看了,可是被拥住的一瞬间,身体还是不自觉地痉挛起来,胃里一阵恶心上涌,他再也不管裴冽如何了,一把掀翻了裴冽,接着倚着门框干呕了一会儿,才觉得痉挛稍稍平息。
  可是被人触碰的感觉就像是一阵防不胜防的触电,哪怕已经过去,身体也会心有余悸地难受。
  明明他的大脑已经能很平静地对待裴冽,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路人,但身体却仍恐惧着他的触碰,仍然孤苦无依地漂浮在暴风雨肆虐的汪洋里。
  云洲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样的状态是不对的。
  你不能这样,云洲,振作起来。
  之前在住院的时候,医生就曾问过他要不要做一下评定精神状况的量表,只是被他以“他没有病”的理由拒绝了。
  从前的他害怕看到自己的不完美,更害怕自己病态的一面暴露在裴冽面前,但现在他意识到,他无需害怕任何的不完美。也只有勇敢地面对乃至战胜精神上的疾病,他才会获得彻头彻尾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