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裴云洲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拔针的影子。
裴云洲迟钝地看了一眼时间,原来,距离应许离开病房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
头没来由地一阵剧痛,眼前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裴云洲努力去想这一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可是所得到的结果只是一片茫然,以及越想越痛的大脑。
这一小时的记忆好像被人为地删除了,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站在这里,站在18层楼外的窗前,在脑海里回想过刚才那可怕的想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潜意识里的声音让裴云洲按下了呼叫铃。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跟着的,是一脸慌张的应许。
“你怎么又拔了针?本来凝血就差,血管也脆,你以为你能重新扎几次针啊!”医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对不起医生,对不起,”裴云洲的嗓音难得地有些脆弱,甚至有些慌乱,“我只是,只是一醒来,就站在窗台边了。”
这样的答案,让原本还只是无奈的医生脸色骤变,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不许再把人支开了,病房里必须有人陪着,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裴云洲没有说好与不好,只是淡淡向医生点头致谢,“我没别的不舒服了,您先去忙吧。”
手背上的针头处理好后,病房里只剩下裴云洲和有些无所适从的应许。
裴云洲在他的眼里无疑是强大的,即便他不止一次因为裴云洲偶尔流露出来的脆弱产生一些不该产生的想法,他也从没有质疑过这一点。
耀眼的光总是强大的。
可眼下,应许突然发觉,裴云洲或许也没有那么强大。
再耀眼的太阳一旦被乌云遮了起来,也不可能是明亮的。
“……抱歉,吓到你了,”裴云洲重新回到了病床上,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你别紧张。”
应许无声地注视着裴云洲的眼睛,那双潋滟温柔的桃花眼依旧水光氤氲,堪比最上等的琥珀,实在很难将这样清澈的一双眼睛,与站在窗边那个孤寂的人联系在一起。
“裴总,”应许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帮您……”
应许忍不住想,自己先前的想法是否太过卑劣。这样的裴云洲,应该很期待裴父裴母,或者是那位小裴先生的陪伴吧。
“帮我什么?”裴云洲疑惑道。
“没什么,我去打个电话,您好好休息,”应许终于做下了决定,“您放心,工作我也会好好完成的。”
离开了病房的应许,再一次拨通了裴冽的电话。
“应助,又怎么了吗?”在会面上又一次告罪离席的裴冽脸色都沉了下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耐烦,“你又要告诉我,云洲不好吗?”
他极少这样称呼裴云洲,因为这样的称谓,实在不像他的舟舟。
陈董和秦总也就罢了,就连一个小小的助理,都对裴云洲魂牵梦绕,真是好得很,好得很。
“裴总他,他的状态真的不太对,刚才让我出去,然后一个人站到了窗边——”应许顾不得对方不耐的语气,只想替裴云洲叫回他的恋人。
然而电话那头,裴冽却只是语气淡淡:“他只是想看一下风景而已,大惊小怪什么,我有事,如果他问起来,就说我明天回去陪他的。”
他并非听不懂应许语气里的焦急,也并非不知道应许的言下之意。
但他只是觉得,裴云洲根本做不出从高楼一跃而下的傻事。
那样温柔又软弱的个性,一旦没有了爱的支撑就会跌落到泥里的个性,怎么可能有勇气一跃而下。
在这场畸形的关系里,根本就不是他离不开他的舟舟,而是裴云洲离不开他,就像花离不开泥土,即便要离开,也只能是被人采撷,绝非自己所愿。
再聪明漂亮的金丝雀也只是金丝雀,冲不破牢笼,也不会有冲破牢笼的勇气。
一通电话,并没有带来裴云洲想见的人,反而将探望时间推迟到了明天。
应许生怕裴云洲问起此事,他并不想对裴云洲有所欺骗,但也不愿实话实说刺激裴云洲。
明眼人都能看出,此刻的裴云洲正走在悬崖边上,只争一线就要坠下深渊。
幸而裴云洲什么也没问。
但正是这样的什么也没问,令应许心底没来由的恐惧更甚一层。
裴云洲的唇边,甚至重新挂上了他日日能见到的笑容:“北城新区的项目很重要,我带着你做吧,相信这个项目结束以后,你一定能独当一面了。”
语气一如往昔地冷静,就好像,他依旧是那个强大而不可攀的裴总一样。
第19章 他不干净
应许有些心神不宁地听着裴云洲给布置的任务,对方思路之清晰,就好像刚才种种全部都是错觉,可是这些真的只是错觉吗?
“我也只是一个助理,没什么需要我独当一面的,”应许清了清嗓子,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期许,“您会看着我的,对吗?”
不怨他多想,实在是结合裴云洲方才无人时的举动,眼下这番话听上去太像托孤。
裴云洲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地说:“应助这么有能力,总不可能一辈子给我做一个助理。”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想不只做一个助理。可应许能隐约察觉到,对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裴云洲其实都一清二楚,之所以没有挑明,或许也只是因为如他所说的,自己尚有那么一点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