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户川彻轻轻笑了笑,眼中带着淡然的笃定,“我向来不喜欢拖拉。”
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酒吧变换的光影将他的轮廓勾勒的挺拔修长。
侧脸笼在黯淡的光线下,明明穿着打扮与酒吧的其他人相比朴素至极,甚至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但是在某个时刻却如同一把入鞘的刀剑,平和内敛的神情下,带着一种近乎浑然天成的锐利。
孔时雨忽然想起了户川彻的代号。
“绅士”这个词,在提起的瞬间就能令人想起雪茄、西装还有在酒杯中摇晃的澄澈酒液。
但是说实话与户川彻身上朦胧的烟火气并不相称。
在最开始听到这个代号的时候,孔时雨很难将其与面前卫衣卷发、神情温和的青年联系起来。
但是就在刚刚,他忽然觉得这个代号确实很合适。
对户川彻来说,“绅士”这个词并非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而是枪口的硝烟、刀上的血痕,是一种在危机与死亡中孕育而出的沉稳凝练的优雅。
“等等,”孔时雨叫住户川彻,眼中带着一丝隐晦的好奇,“方便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绅士’作为代号吗?”
户川彻神情微动,一时间没有说话。
孔时雨立刻补充:“如果不方便的话……”
“没关系,”户川彻摇头,“我只是想起取代号时的场景了。”
“其实主要有两个原因。”户川彻重新坐在孔时雨身旁。
“首先,代号作为一个称呼,是可以在未见到本人的情况下帮助构建初步印象的,就像我们一提到大和抚子,脑海中就自动浮现一个温柔的女性形象。”
“‘绅士’这个词和我本人南辕北辙,如果有人刻意寻找我的话,即便知道代号不能和人划等号,也会下意识的将视线更多的放在那些西装革履、举止文雅的人身上,从而把我忽视掉。”
孔时雨恍然,“确实。”
但随后户川彻话锋一转,“不过那只是我后来发现的好处。”
“把‘绅士’当代号,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取代号的时候在酒馆喝酒,一转头刚好看到了一张电影海报,那张海报上映着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履,我联想到‘绅士’这个词,就随口说了出来。”
孔时雨顿时有种挖掘宝箱结果只挖到了一张纸的感觉,“就这样?”
户川彻颔首:“就这样。姓名也好,代号也好,都只是用于区分的一个称呼,其本质上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单纯追求沟通效率的话,反倒是包含了性别、地区、出生年月的身份代码能传达更多的信息。”
“所以代号于我没有区别,只是凑巧,如果当时我看到的是吊灯,我会将代号定为‘吊灯’也说不定。”
户川彻笑了笑。
但是实际上他取代号的那个酒馆因为太过破旧,天花板上的灯修修补补,像是由多种灯具拼接而成的抽样艺术品,很难用“吊灯”来形容,扭曲到户川彻轻轻瞥一眼就掠过了。
里世界的人大多有一个复杂的过去,但是与其他人五花八门的规矩不同,户川彻的性格好的出奇。
孔时雨知道控制好奇心的重要性,但是他想起自己之前调查的户川彻那空白一片的背景,此刻有了填充的可能,就免不了试探的迈出一步。
“看来那个酒馆不一般。”孔时雨喝了口酒,笑着说道。
“确实不一般,”户川彻的神情有些无奈,“破的像是上世纪的古董,下雨天的时候还漏水,客人说了几次老板也不修。”
“但是除此之外,那家酒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信息交换的枢纽罢了,老板兼顾汇总和收发任务的工作,”户川彻勾起一个温吞的笑,“其实我的过往并不出彩,只是当了一段时间的杀手,后来又进了mafia工作,之后就金盆洗手了。”
“类似的经历应该很多人都有。”户川彻摊手。
“那为什么现在又复出了?”孔时雨感兴趣的问。
“这个啊……”户川彻细思片刻,抬头认真道:“因为接了个任务,可能需要我毁灭世界。”
孔时雨:“……”
他用一种“你在逗我的表情”看了户川彻半晌,最后朝他举了举酒杯,“那我助你成功?”
户川彻笑着颔首,“承你吉言。”
回去的时候,户川彻走在一条没什么人的小道上。
一墙之隔就是喧嚣的车水马龙,再往里走一点,就可以看见一些招牌上的灯管散发着斑斓的光。
明明不是同一个地点,不是同一个国家,甚至不是同一个世界,但是一些过于久远的记忆就这么在某个相似的场景,突兀的浮现在脑海。
户川彻看着眼前稍显陈旧的小路,某一时刻忽然觉得道路尽头不是他和五条悟暂时落脚的旅馆,而是很多年之前那家破旧的小酒馆。
落了漆的门扉在夜色下摇摇欲坠,一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酒气。
你不知道邻座的人是雇佣兵还是哪个鼎鼎有名的杀手,更不知道他们是能顺利活到白天,还是在出了酒馆的下一刻就被不知道哪来的子弹射中眉心——因此整个酒馆充斥着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癫狂气质,各色/欲/望在生死面前被放到无限大。
户川彻大概是当时最冷静的人。
他没有目标,也没有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