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言看了一眼陈亦深,见他木然着脸看着远处碧青的河水,事不关已的模样,毫没有要担负起带领众人的意思,只得扛起责任道:“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再找个客店住一晚。”
众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穿过长街, 转向临河的一条小巷, 几处酒家的幡子便在楼阁檐梢招摇起来,吆喝之声也此起彼伏。四人随意择了一家铺面整洁处,坐了进去,要了几个素菜并一壶清酒。
陆谨言执壶给在座诸人都满了一杯,笑道:“天气冷, 喝点酒暖身是最好的了。”
亦深依旧沉默,端起桌上杯子便仰头狂饮起来, 然而一杯还不够,一壶也不过几口,他叫来店家,嚷着再加一坛来。
薛珞看着陈亦深,眼里盛了些嘲意,陈亦深这性子也是出其的任性,不愧是血脉相近的人,骨子里都自尊心极强受不得一点挫折,如果没有压得住他的人,往后只会变本加厉惹来更多的麻烦。虽说是四人下山,共同完成任务,但她不介意明日后各自赶路,反正路程还很长,只要是规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就可以了。
不过,她垂眸夹了箸野荠,食不知味的放进口中,内心升起几分犹豫,单把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丢下来,似乎有些不妥,虽然有陆谨言保护,但是……
丽娆上前压住亦深举杯的手,脸色不耐,却又不得不劝道:“你还是少喝些酒吧。”
陈亦深一把挥开,带了点怒气道:“别管我。”
丽娆白眼快翻到天上去,心内怒骂道:谁稀罕管你,只是你丢人我也要遭殃罢了。
她肃起脸色道:“你还没有痊愈,喝多了只会伤身,要是你伤势重新恶化,内功尽失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想躺在床上一辈子,那你就尽情喝吧。。”
陈亦深脸色极速变幻着,思绪良久,终于还是停下了饮酒消愁的欲望。
几人临窗而坐,肘边是一溜细长的红木栏杆,栏杆下碧岑岑的一汪河水,幽静得仿佛没有流动,从这里往前望去,可以看到石桥及远处青泊渡口那泛白的长长阶梯。
小船划破清波而来,舟上满载着赶集回家的农人,他们或站或坐,交谈热烈,船儿在几簇楠竹的掩映下,越行越远,最后只有桨板拨水的呼呼声还犹在耳。
一个渔夫沿着河边小石路往上攀登,手里提着几尾鱼,鱼长而鳞青,尾间泛着殷红的色彩。丽娆放下碗,伸出头往下看去,及至那隐在喉间变成咳嗽的笑声把她拉了回来,陆瑾言喝了口茶道:“江师妹想吃鱼么?点就好了。”说着便招来店家,点了一道清蒸鱼。
丽娆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去,就差要躲到饭碗里了,她嗫嚅解释道:“我是看那鱼长相奇特,有些好奇罢了,并不是想吃它。”
等到鱼上来后,所以人都没动,想是在等丽娆先下筷,然这时她却谦让起来,夹了一块鱼肚子肉,蘸了蘸清酱放到旁边女子的碗里去:“尝尝吧,看是你们揽月峰的鱼好吃,还是这里的?”这话的语气实在有些别扭,仿似带着那落霜而未摘橘子的酸。
薛珞斜睨了她一眼,浅尝了一口却不置好坏。
饭毕,一行人前去客栈安顿好了行李,这才各自分开行动。
丽娆走进了药店,抓了一些治伤风的药材,又买了些止疼止血的丸药以备不时之需。
她沿着一颗巨大黄桷树形成的转盘,转入一条小巷中,沿着青苔满布的石板路一直前进,这里总共就是一条主街,一条小巷,一条沿河饭庄,没有多余的路,所以不用担心会走失。
小巷尽头,突然人声嘈杂起来,并有些牲口的异味传来,走上前去,这才发现这里是个小小的马市,虽是马市但也兼卖些别的家畜。
薛珞那身白衣,站在这里真是要让人为之叹息的程度,然而她却毫不在意的正在伸手抚摸一匹探出圈头的黑棕马,那匹马身姿矫健,皮毛油光滑顺,四腿更是修长有力。在这样的小镇上,这样的良马算是不可多见的。
“多少钱?”她问道。
马贩看这清逸的貌美姑娘正待入神,听到她的问话这才囫囵清醒,手掌大开向前比了一下。
“五十两?”
“五十两黄金。”那贩子微微弓了腰,笑得有些讨好:“姑娘,这可是大宛国过来的名马,要不是一个外地商人为了盘货把它抵押了,我们这个小地方可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匹的。”
薛珞眼里有光晕在浮动,她自然看得出这马的价值。
马贩子趁热打铁道:“姑娘,这马只需买得这一匹,就可伴得你三四十年,赶路绝对比普通马更耐劳。比它好的马当然也有,那是汗血宝马,一匹可值万金,但若说实用性,买来也是暴殄天物,只能当祖宗供起来。”
薛珞微微点了点头,眼见就要开口答应,丽娆连忙迎上去阻止道:“这马是好,但也太贵了,我们先看看这普通的枣马多少钱?”
她指着一匹瘦弱的枣红马问道:“这匹多少钱?”
那马贩见她横插一杠断了他的财路,脸上的热情顿时消逝了些,只是随意回道:“那匹十两银子就够了。”
丽娆道:“八两我给你买了,我们也是穷山门出来的,哪有那么多钱呢。”
马贩只想赶紧打发她,便挥挥手道:“好,八两就八两吧。”
等到牵马出来时,丽娆凑近薛珞耳边悄声道:“你也像我这样讲讲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