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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见君扫了一眼他稚气未脱的浑圆脸颊,笑问道:“你的路引呢,拿出来给我瞧瞧。”
  少年一听这话,当即跳出老远,紧紧地护着自己胸前的布兜,“我先生嘱咐过,这可不能随便拿给人看!”
  “你这夯货,你面前这位,可是咱们甘州的知府大人,他若不得看,这世上就没人能看了!”鹿掌柜恨铁不成钢地斥了一声,“还不快给大人行礼!”
  少年愣怔了一瞬,忙不迭就要屈膝,他现在还不是秀才老爷的身份呢,连童生都算不上,见了官老爷,自然是得要下跪行礼的。
  谢见君伸手将他托住,听着小少年肚子咕噜咕噜地直叫唤,他将陆正明叫来跟前,伏在他耳侧低语了两句。
  等到青衫少年一层层从布兜里掏出被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路引来时,陆正明适逢拎着油纸抱着的两个热乎包子回到此处。
  谢见君将包子塞给少年,顺势接过他递来的路引,翻开细细看了两眼。
  这少年,名为褚白,乃是甘州白头县龙井村人,现今刚满十六岁,此番入府城,是奔着四月府试而来。
  “给你保结的禀生呢?他人怎么不在?”,谢见君合上路引,温声询问起来。
  褚白一门心思都在香喷喷的肉包上,谢见君话都说完了,顷刻,他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咽了下口水,回道:“草民来得早些,保结的先生,以及互结的另外四位考生,都得要等府试前一日到。”
  “ 嗯..”谢见君颔首,将手中的文书送还给他,“你带着这路引,等下去府衙找陆大人,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于他,他会给你安排这后面的事情。”
  褚白虽不知谢见君要他去寻那位陆大人是为何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下来。
  一场急急火火的闹剧落幕,围观的百姓陆陆续续地散去。
  鹿永新也跟着抚了抚胸口,暗戳戳地松下一口气。
  “鹿掌柜...”谢见君紧接着一句阴恻恻的唤声,又让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半空中。
  “大、大人,您还有何吩咐,尽管告知草民,草民必当竭力配合宋府役,早日破除盗贼偷窃一案!”,他马不停蹄地表忠心,像捧着圣旨一般,毕恭毕敬地拱手。
  谢见君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买他的帐,“鹿永新,你方才说这客栈的房费,是依照着时节而变动起伏,对吗?”
  鹿永新脸色骤变,他还当是已经把这档子事儿给糊弄过去了,没成想知府大人断完官司后,又揪了出来,他讪讪地张了张口,心道难不成要跟谢见君说,这满甘州城里的客栈掌柜,都眼巴巴地指着府试,想要从考生们身上大捞一笔吗?
  “今日五十文,明日二百文,本官倒不知道,是何种时节,能让这房费起伏如此之大?鹿永新,难不成,你是单创了一套历法吗?”
  谢见君说话向来都是温温和和,哪怕现下质问,也是一样的语气,若不是鹿永新将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还真以为面前这人在温声柔气地同自己唠家常呢。
  但现下他可没心思多想,“草民不敢!草民、草民这就让小厮重新调整房费!”
  谢见君神色淡淡,面上没见着有什么波澜,鹿永新便愈发大气不敢出,身子紧绷成一条直线,连满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半晌,他才听着头顶上方传来清润低沉的声音。
  “本官话不多说,你且好自为之。”话落,谢见君拂袖而去。
  鹿永新跌坐下,犹如得了赦免一般,整个人瘫软成一团,悬在鬓角多时的冷汗,终于滴落在地上。
  褚白手捧着热乎乎的肉包子,瞧见他这幅狼狈模样,撇撇嘴,轻“啧”了一声,而后又将目光放在远去的谢见君的背影上,眼含艳羡地感叹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沅芷澧兰,光风霁月的知府大人呐!可真威风!”
  谢见君顾忌着马车里还有俩崽子,离开得匆忙,自是没有听见背后褚白的话,
  回家路上,他单手支着下颌,细细地琢磨着刚才发生的事儿来。
  这一琢磨不要紧,他回想起当年,自己和卢笙几人去府城考试,因囊中羞涩,在昂贵的房费面前被压低了头颅,如今见着这些个农家出身的考生,照旧还要经历相同的窘迫困境,他这心里,总也不是个滋味。
  今日虽说训斥了鹿永新,但逢考必涨,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不可避免,屡禁不止的事情,别说是客栈了,就连酒肆饭馆,也在悄没声地抬高价格,他能压得住一家,压不住千千万万家。
  一想到这,他尚未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蹙在一起。
  “正明..”他掀开门帘,“晚些你去给钱德福递句话,让他入夜来府中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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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西斜,融融夜色逐渐朦胧。
  “见君,快些来尝尝我刚得的金娇酿!”跟着被召唤的钱德福一道儿前来的,还有拎着酒壶的宋沅礼。
  谢见君本是沏了热茶待客,见状,就让王婶子做几道下酒菜来,顺道烫几盏酒杯,云胡晓得他们此次碰面肯定有要事相商,原打算去灶房里搭把手,被宋沅礼迎面拦下,
  “云胡,你别走了,坐下来一起品品这金娇酿,青哥儿说酒劲不大,你喝着也无妨。”
  云胡一时没应话,探询的目光不自觉得落在谢见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