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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意渐暖,上京城终于逃离了料峭的冬日。
  谢见君散班回来,先是在屋外净了手, 换上家中所穿的常服后,才轻手轻脚地猫进屋子。
  “大福, 翻身!”满崽盘腿坐在炕上, 神色凛然, 一本正经地教, 年仅四个月的谢瑭翻身。
  云胡乐得清闲,背靠在墙上绣小肚兜,时不时扫他二人一眼。
  “哪能学的这么快?”谢见君上前先贴了贴自家小夫郎,才轻笑着走近, 抱起平躺在床上扭来扭去的谢瑭。
  “怎么不能?子彧说他四个月就会翻身了!”满崽道听途说。
  “你还跟子彧说,你四个月就会唤阿爹了呢...”谢见君调侃道,顺手探了探谢瑭身下的尿布, 摸着干爽后将人搂紧,拿一旁的拨浪鼓逗他。
  “阿兄真过分, 净会揭我的短...”满崽嘟囔道,他哪里还记得自个儿四个月时候的事情,不过是非要争过季子彧,压他一头罢了。
  谢见君莫名被冤枉一通,他哭笑不得地将怀中的谢瑭换了个手,掏出油纸包的猪肉脯,特意拿到满崽跟前晃了晃,只勾得他眼睛都看直了。
  “阿兄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了!”满崽惊喜道,蹦着高,抻长了胳膊想去拿。
  谢见君瞄了眼偷偷“告状”的云胡,将手里的猪肉脯丢给小家伙,“可不兴多吃,等会儿就得吃饭了。”
  “知道了知道了”满崽一溜烟跑出了屋子,须臾便听着他在院子里唤昌多,说要给他尝尝梅斋的猪肉脯。
  “到底还是个孩子脾性..”谢见君笑骂了一声,垂眸望着自己怀中这个白白嫩嫩的大福,禁不住噘嘴做了个鬼脸,逗弄得他“咯咯咯”乐呵,黏嗒嗒拉丝的涎水沾染到自己的衣袖上,他也不见嫌弃之意。
  “我来抱他吧,你散班回来也累了,先歇歇。”云胡放下手中的肚兜,将针线都收进斗柜,上手欲将大福接过来。
  “无妨...回来能见着你们,便是不觉得乏累。”谢见君俯身亲亲小夫郎的额前,被大福手快地一巴掌把两人扇开。
  “小兔崽子...”平白挨了一巴掌,谢见君也不恼,抓过他细软的小手打量了一眼,难怪这几日总瞧着云胡脸上被抓得一道一道儿的,弄了半天是这小家伙的手笔,他唤来乳母,让她带大福去磨磨指尖。
  没了“碍事”的两小只,他搬来一把椅子,挨着云胡坐下,沉甸甸的脑袋枕在他腿上,片刻,低声喃喃道,“今个儿西戎那边,派使者过来,提出要和咱们休战...”
  “休战是好事儿,跟西戎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边境的百姓得多遭罪!”云胡顺着他的话茬说道,他晓得自家夫君一向都是主和派,最是见不得战争频发,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过着人间炼狱的日子。
  “哪有这么容易...”谢见君叹了口气,抓过小夫郎的手,十指交扣团于掌心中,“使者受西戎王嘱托,开口就要黄金万两,牛羊千头,除此之外还有绫罗绸缎,人参玉器...”
  云胡挪了下身子,好让谢见君躺得更舒服些,“虽说如今国库空虚,但这些东西,户部总不至于拿不出来吧,若能用这些换黎民百姓的安宁,不是比战士们战场厮杀要好上千倍万倍?这一打仗,可就是民不聊生呐。”
  “话虽如此,但除却这些,使者还抛出了个条件,说是那西戎王听说嘉柔公主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想要迎娶公主为正妻,若我朝答应,他们还可将所提条件一并减半,作为公主嫁入西戎的聘礼,那西戎王年逾五十,鹰头雀脑,虎背熊腰,因着常年在外征战,还沾染了一身的血腥气,寻常孩子见了都忍不住瑟缩战栗....”
  “那西戎王好大的颜面,嘉柔公主是何年华,他一个糟老头子居然敢惦记!”云胡愤愤道,脑袋中乍然蹦出去年赏菊宴时锁见到的锦衣华服的公主,那会儿只觉得她有些任性,但并不招人厌嫌,后来又听外面人说,这位公主殿下每年都会在城南施粥救济灾民,也是个良善之人。
  “这样一个女子,被送到鸟不拉屎的西戎,实在是糟蹋了,这使者哪里是来谈休战的,分明就是挑事!”
  “哎,若是人人都能如你一般宽厚就好了...”谢见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想起今日在朝堂上,大臣们各为两派,吵个不停,他便觉得头疼。
  想必崇文帝也是极为为难的,一面是自己疼爱多年千挑万选,舍不得她嫁错人的公主,一面又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江山,无论选哪一边,都是一场辜负,也难怪他会气得摔了茶盏扬长而去。
  谢见君散班时,还见太医院院首陆太医,急急匆匆地背着药箱,随李公公往圣上寝殿去呢。
  “那嘉柔公主真的会嫁过去吗?”
  神思骤然被打断,他侧目看向忧虑不安的云胡,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我也不知道,这事儿还得再吵上两天才会有定论,在此之前,西戎使者会一直留在上京,等候圣上的答复。”
  果不然如谢见君所料,翌日他在崇文帝跟前当值时,刚结束禁闭的三皇子,正和太子殿下,二人在御书房里吵得面红耳赤。
  “我说皇兄,你贵为太子,当以天下为己任,别为了一时的儿女情长,失了分寸!”三皇子咄咄逼人,大有不将嘉柔嫁去西戎不罢休之势。
  太子气得身子微微发抖,嘉柔可是他同父同母,自小就捧在手掌心,一直宠爱着的胞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