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一击必杀拓真的阿尔塔纳眷属就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你让一把刀如何把刀尖对准自己的主人啊!”
安定有些烦躁, 这瞬间他不再想管什么库洛洛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只想把拓真给摁在地上打一顿, 顺便把他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还装着些什么。——不过鉴于真的动手很可能会出现拓真一边敞开双手任他打, 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来啊, 上刀子”的情况……到时候估计被气死的反而会是他好吗!
不行,还是得把这家伙拉回原来的世界里,让他爸他舅他叔揍他一顿才行!
然而, 拓真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僵直在原地。
“可是我又不是你的主人啊。”拓真双手插在兜里,面色平淡地这么说,“而且……”
“就算安定你拥有了新的主人, 你心里追逐的不依然还是你的那个冲田君吗?”
“所以就算是背弃本丸的伙伴,辜负新主人的期待, 你依旧选择待在他的身边啊。”
“……”
淅淅沥沥的雨开始下大了。
这里本来就是一片废弃之地,再加上现在太阳也被阴云层层遮蔽, 一时之间,整个天地似乎都变得灰扑扑的。
拓真瞥了一眼因为他这些话而垂下头的安定, 优哉游哉地走到他身边, 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明明主人什么的对于你来说根本就没所谓的吧, 你在意的只有你的冲田君啊。”
“……”
雨水打湿了他的蓝发, 汇集成股的水流顺着他的脸廓一路往下,在下巴处坠下,落入脚下的小水洼中,溅起一朵破碎的水花。
“可是他死了,你救不了。”
拓真绕开安定,走到了天台边缘,俯视着正在附近搜寻库洛洛他们踪迹的眷属们。
“我死了,你却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你在我身上寻找着什么吗?”
“……”安定握紧了手中的清光。
拓真挠了挠头发有些无奈地说:“可是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变成你那个冲田君的。”
“而我和他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双手扶在身后摇摇欲坠的围栏上,“像我这种根本不知道生命可贵的家伙,一次接一次地死而复生。”
“……闭嘴!”
“而他那样的天才剑客,没有被轰开国门的炮火击碎,也没有在与强敌的对决中战死,却是缠绵病榻,最后无力得连刀都举不起来,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痛苦地死去。”
“你给我闭嘴!”
“啊啊,真是奇怪啊。”拓真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滴落在他的额头、鼻梁、眼睑,最后都一一滑落,“要是用阿尔塔纳救下来的是冲田君那就好了,对吧?”
“……”拓真偏头往后看了一眼,被他一脸愤怒的少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整张脸涨得通红,手中的清光直指他的后心。
“给我闭嘴!”安定气得浑身颤抖,“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然而拓真听到他这句话却突然笑出声,一声接着一声的,笑得不能自已。最后竟然整个人都笑弯了腰,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本就锈迹斑斑的围栏像是纸做的一样,被他一把捏成了碎片。
他直起腰,十分迅速地转过身,敞开了双臂神情癫狂地对着安定说:“来啊——杀了我!”
他踩在没有围栏防护的天台边缘,身后就是离地几十米的高空。他的背后没有飞鸟的翅膀,他的身上没有结实的绳索,他的脚下也没有柔软的气垫床,可是他却没有一丝畏惧。
他敞开双手迎接死亡的模样,就像是站在万丈高空的铁索上,即使双耳失聪,却好似能够听到山间风声,即使周围除了山木再无他物,却依旧一副享受着万人赞誉的模样——简直疯癫得不可思议。
看到这样的拓真,安定的心里一时也说不上来是应该继续愤怒还是应该感到绝望。
明明他就站在安定的面前,可是却依旧让安定觉得遥不可及。
……
“他就像个突然得到了强大力量的小孩子一样……”库洛洛笑了一声,“不,他在一个星球面前,确实还只是个小孩子。”
“他当然会感到好奇。”库洛洛摊开手,为自己的团员讲解着,“他不知节制地利用自己不死的特性,用一次次的死亡来试探。”
侠客问:“试探什么?能力?”
“不,是底线。”库洛洛半阖着眼,双手搭成塔状,继续说:“他想知道星球的极限在哪里。”
“可是身边的亲友会让他按时补充能量,偶尔一两次错过能量补充,身体的本能也会促使他强制吸收周围所能吸收的部分,而他暂时还控制不了这样的本能。”
侠客竖起手指,笑眯眯地说:“哦哦哦,听起来跟野兽一样嘛!”
“不过我很好奇,他为什么想要试探星球的底线呢?”一直安静地在旁边听着他们对话的派克诺坦开口了,因为实在有些不解,“活着不好吗?”
库洛洛笑了笑,倒是侠客晃了晃手指头跟她解释,“因为他在撒娇啊。”
派克诺坦愣了愣,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撒娇?”
“给你打个比方,”侠客坐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神情轻松地说着,“这就好比,有这么一个三口之家,家境不贫不富,生活不温不火,房子不大不小,里面住着严厉的爸爸、温柔的妈妈还有他们爱撒娇的孩子,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然而突然有一天,独身一人的富豪把这家人的孩子接走了,让他住进了美如仙境却与世隔绝的城堡中。城堡里应有尽有,以前小孩百般撒娇也不能让父母给自己买到的昂贵玩具铺满了玩具室的地板,漂亮的衣服和鞋子不再只是过年过节才能穿的,偶尔打牙祭吃的珍贵料理在城堡里就跟白开水一样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