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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公是嫡次子袭爵。他进入司马府任职的时候, 他的嫡亲大哥还在世。大哥没留下嫡子就过世后, 爵位便落到了他头上。
  他袭爵后, 封地交给嫡长子和夫人打理,自己继续留任京中,如今已到知天命的年岁, 做到司马府的弓箭司司掌位置上,管着天下弓箭。
  镇武侯府的裴三郎造出弩, 但他用的是小儿使用的最小号牛角弓。天子下令改制成大弓、巨弓,这差使落到了他头上。
  他原本想, 一个不满八岁的孩子花上十天就能造出来的东西,改起来应当无难事, 但等到改的时候才发现因为弓长一倍,弓身、弦、机括所承受的力量是成倍剧增的,那机括承受不起十二石弓的弓力,从薄弱处断了。他试着把机括造得更大,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很容易卡箭,射不出去。弓弦也很容易就被机括磨损了, 那也得再想办法改良。
  越公回府, 刚迈进府门, 便有仆人来哭诉, 他的一个庶子被人在太礼府大门口打死了。
  他问了名字,想了半天,还是问到庶子的母亲是哪个小妾才想起是哪一个庶子。
  他问原因, 庶子的仆人告诉他,是因为庶子卖了跟裴三郎相同的衣服,被裴三郎抓去了太礼府,后来裴三郎请来镇国夫人把庶子和他的管家一起打死了。
  小妾向他哭求一定要为儿子报仇。
  仆人哭诉裴三郎好嚣张。
  镇国夫人如果是个嚣张跋扈不谨慎的,皇后不可能在生嫡子这种关系到江山社稷传承和安稳的关头,还把他们母子留在天凰宫照看。
  长公主三天两头打得陛下的妾室庶子们哭天抢地,裴三郎能安安稳稳地在她手底下待那么多天,还造了把弩出来,据说还是因为他俩比箭,裴三郎比输了不服气才造出的弩。这么一对母子,到太礼府门口把他的庶子打死,要说这里面没别的什么事,他都不信。
  能闹到太礼府去的事,小不了。
  越公当即让人备上厚礼和马车,亲自赶去太礼的家里。
  他进门就是一阵赔礼,庶出孽子不知轻重好歹,给太礼添麻烦了,之后才说,刚从衙门回家就听说这事,仆人和小妾没几句真话,他想着能闹到太礼府的事情定然不小,所以赶紧来请教太礼,怕庶子给他惹出什么祸事,他却不知。
  太礼请越公跟他去府衙,领到放在库房的那一堆还带着脂粉香气的衣服前。
  好几套衣服,全是镇武侯府那假嫡女穿过的式样。
  大礼指着其中一件给越公看,“这里,镇武侯的爵徽,这个,雉鸡,侯爵品级方能使用。这堆衣服全是贵公子的作坊里出来的,卖去了花巷,还四处宣扬是镇武侯府的嫡女衣物。我方才翻查过,镇国夫人和镇武侯没有嫡女,但镇武侯世子有一个嫡女。”
  越公:“……”那孽子是把镇武侯府往死里得罪,把他自个儿往以卑犯尊、践踏朝廷礼法上送,把镇武侯嫡女比作花巷女郎,不打死他打死谁!
  太礼说:“贵府庶公子跟管家打着越公府的名头跟裴三郎耍横,叫赶来的镇国夫人撞个正着。裴三郎再是年幼,那也是侯门嫡子,陛下派去保护他的一百个亲随军就在太礼府门口,百夫长就在裴三郎的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
  越公气得连声大骂:“这个孽障!这个逆子!这个混账东西!”镇国夫人不打死他,太礼府饶不了他。这孽子要是还活着,这会儿也得叫他亲手打死。他连连向太礼请罪,又是一阵好言相求。
  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里办,打死庶子,把卖出去的衣服全部收回来烧掉,这事就过去了。闹大了,那是乱礼法的重罪,他都得担个管教不严纵容庶子败坏礼法的罪名,虽不至于到夺爵那么严重,司掌这位置就未必保得住了。
  镇武侯府早不是当年被朝武侯坑得差点连命都没了还要登门拜谢、受人奚落的时候了,那时的镇武侯能苟活命条都不容易。
  现今那些人都是败落了,而镇武侯府有天子皇后回护,风头正盛。
  那孽障这般简直是自寻死路,眼下能这样处置,没闹大,已经算是最好结果。
  ……
  母子俩回到府上,镇国夫人便问起裴三郎后院的那些针线活什么时候开铺子卖。
  裴三郎有点担心,问:“娘,刚才那个越公府的庶公子,我们是不是要防着越公上门来理论?”
  镇国夫人说:“越公如果上门,再打一架就是,都是从一品,谁还矮谁一头不成?”
  裴三郎:好吧,上辈子的世界打架要进派出所,你们……牛!
  镇国夫人又指指后院的作坊方向。
  裴三郎告诉他娘,女郎不上街,他一个侯门公子又不可能到女眷后院去卖针线活,卡了一道销售环节。
  镇国夫人心说:“天神儿子也有脑袋犯蠢的时候。”
  她跟裴略经营一城,再穷的城,那也是城,从农耕、放牧到买卖、养披甲人、战奴,样样都得张罗。后院女眷的买卖,她是做熟了的。朝城最大的粮铺、皮料、衣服铺子都是她的。
  她当即跟裴三郎商量,他负责造那些绣活,她负责卖。
  裴三郎喜出望外,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当即带着镇国夫人去后院。
  之前假嫡女穿出去的那几身不可以卖了,损失了些料子、人工和设计,他的设计是山寨上辈子的,不是什么呕心沥血熬到大把掉头发才设计出来又被人抄走了的,所以……就还好……个鬼。
  他一点都不好,心情一点都不美妙。山寨那么多,还合法!
  他上辈子的世界,大家的衣服都是买的。这个世界家家户户都有会做针线活的,那些贫寒家庭还要自己纺布去换粮食,衣服更是自己做,用不着买。
  出现新款,他们会用自己织的布自己照着式样做,做不好也没关系,能穿就成,那还是家里有地且产出有盈余的小富人家才能干的事。绝大部分人家都吃不饱饭,根本不考虑这些。
  上辈子九十年代,会有各地商人到某地抢购进货的情况,那是有火车运输,从最南边进到货,一趟火车就拉到了大北边。这辈子得翻山越岭,沿途要历经野兽毒虫风霜雨雪和山匪,堪比西天取经,才能把货运回去。这种情况下,豪商不会批量进货,只会买几件拿回去当山寨的样品。
  市场小,只能走贵族群体的奢侈品路子,不然是血亏没跑的。
  裴三郎决定以后新款东西一件件上,坚决不再成套地拿出去,走高端市场饥饿营销限量路子。
  至于那些山寨品,山寨品上的时候,他的新品又上了。他的正品卖得贵,一群贵族攀比起来,谁山寨谁受罪。
  店里再做些士族豪商们的穿戴慢慢卖,也是当季新款。其余那些要仿做着卖或者是自己穿的,他管不了,只能由得他们去。
  贵族后院女眷的习卖,他一个侯门贵公子没法做,他娘有天然的优势,他们母子俩合伙,算是取长补短。
  他按照上辈子的式样画个式样出来,让绣娘们拿着图去琢磨怎么造出来穿着舒服好看有新意。
  他画出来的东西,她们如果造出来,不仅做出来就有赏,还关系到以后的升职提高待遇,甚至有摆脱奴隶身份成为良民的可能,因此一个个积极性相当高,基本上已经迈上了设计师的道路,他在后院的针线作坊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初具雏形的设计部了。
  绣娘们把衣服做出来后,还要做出裁剪样板,等到要小批量生产的时候,设计绣娘到裴六管的纺织作坊去做生产技术指导,等货能够顺利生产后,再回府里来。
  衣服造出来后,镇国夫人拿钱进货。
  裴三郎的利润已经算在出货价里了,镇国夫人要怎么卖、怎么定价,他最多给点建议,旁的不管。他跟这个世界有两三千年历史进度条的距离,他有很多先进的知识和理念,同样,也有代沟。
  就像毛笔,他觉得多好用呀,中国人用了几千年的东西。用习惯刻刀的人嫌毛笔太软,大力的一笔戳下去,一坨墨,觉得不如刻刀好用,嫌弃。钱庄要在绢布上开各种票据,那是动辙几十两金子起步的买卖,账房的人是天天咬着牙悬着手腕在练毛笔字,都快学哭了。
  他考虑过鹅毛笔,但鹅毛笔是硬笔,适合在羊皮上面写,绢布上写嘛,一笔划过,绢布都给划出丝来了,还不如秸秆,好歹秸秆没鹅毛那么能刮丝。
  夏季款的几套衣服被山寨了,裴三郎还有秋冬装。
  这时候上秋装来不及了,便装备造冬装。
  这次不是披肩,而是长、中、短三款式样的斗篷。
  长款的是户外保暖型的,垂到脚背,能把人捂得严严实实。中款到膝盖,方便活动。短款到腰部,人在室内穿的,坐在矮桌旁的时候,身后不用拖一堆。
  斗篷都是有带绒边的帽子的,料子选择是昂贵的雪狼皮、狐狸皮、虎皮、豹皮,兔皮、羊皮这些中等人常用的皮料不考虑,因为做出来因为成本的原因容易被山寨,贵族出去攀比也不可能穿兔皮的去。
  领口镶铜片装饰,肩膀上做肩章,铜片和肩章上都把跟品级相等的图案用上,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还能再防止卖到花巷去。领口两种设计,可以扣上铜钮扣,也可系带子。一指粗的细皮带,顶端再加上装饰的小饰物,例如女款就是毛绒绒的小球球上面套雉鸡等跟爵位相等的铜制小挂件,下面还垂几根流苏,男款就是铜铸虎豹等小挂件加流苏,不加绒球。
  有这些饰物,那都是有品级的人才能穿的,旁人再山寨他,首先,贵族们被嘲笑几次就肯定不会再去买山寨品了,山寨到中低端市场,例如花巷那地方,有过之前的事,这些带品级的东西都是不能用的,没有这个,旁人一看就知道是仿他做的,不会再把衣服扔到他家门口来找他的麻烦。
  披风领子中间的扣子那,还有一个小标牌,当扣子扣上,铜铸的小标牌露出来,那是logo,正品的象征。如果有谁连他的logo也山寨,他也……没招,没有商标保护法嘛。
  他把设计方案出来,至于怎么设计出产品,就是后院绣娘们的事了。他给出一个月时间让她们设计,毕竟中间还得打样和还是找皮料商买皮料。
  去年的毛皮用量大,今年的毛皮已经开始上市了,该采购进来了。
  他只制定大方向就还好,至于怎么做好细节这种事,让下面的人愁掉头发去吧。
  他娘帮着装修铺子去了,他则带着亲随军披甲人去他的冶铜作坊。
  那是个相当敏感高危的地儿,司马府经常去查,他决定把亲随军拉去遛遛。
  铜是朝廷严格的管制品,但是,他要发展生产力,他如果不想用木头铲子种地,他就必须在朝廷的管制下撕一条允许用铜制农具的口子出来。这个,冒险是一定非常冒险的,过程必须是循序渐进的,得先从贵族用的马鞍,过渡到造马鞍的工具上,再从马鞍工作过渡到他常用的其他工具,再是他拿到地里去!
  这些东西,他让天子看着做,最多只会当他违制,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好多东西都不懂,违点制,估计就是教训一顿罚点钱的事。他如果背着天子做,例如弩,那可能就会当着造反详查了,一切相关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
  无诏不得离京让他知道跟能够直接作战的兵械有关的,最好不要碰,但铜制的其它工具,到目前为止,没有遭到任何限制,包括他给匠作司司掌的人力吊物滑轮。他有造木头的滑轮,已经用在了水井上。他故意给的是铜铸的,霍司掌收下了,还没说不能用,这说明铜制工具显然不是他一家在用,在工匠和上层贵族间已经有一定的普及性了。
  他这次要造的是户外用的匕首和锅,铜的,先安利给身边保护兼监视他的百夫长,男人嘛,特别是行军打仗的男人,对这些总是会感兴趣的。他是侯府公子,用这些不违制。百夫长和披甲人用铜制的东西,也不违制,所以就真的还好,就是比较耗钱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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