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点,叶绍远终于结束了工作。他去负二楼开车。
江重意因为想去便利店,没有和叶绍远一起,在地面等待。
外面太冷,狂风呼得树枝沙沙作响,如同鬼魅般拍打着窗户。
短短一段路,人影不少,但多半都被冻得说不了话,缩起脖子埋头走,因此静悄悄的。
叶绍远便以为江重意在开着暖气的便利店里等待,慢悠悠地行驶。
接近便利店,却见树下立着一人,黑色一竖的人影,颇为眼熟。
叶绍远顿时口干。他提起心神,踩下油门。
深卷的长发,黑色大衣,及脚踝的长裙,苍白的脸上一抹红。
是江重意。她站在流动的人群的外侧,兀然立在那里。风将她半边削平了,半边高高荡起。
江重意一手拢着发,拢着衣领,一手押着衣裙,有些狼狈,头却昂起,定定的朝向他的方向。
叶绍远驶着车子靠近,江重意的脑袋逐渐低下。
车子停下,江重意提步走来。
叶绍远快速下车,为江重意挡风。
江重意松开衣裙,打开车门坐进去。
叶绍远受着风打,大步回到车上。
车上的暖风一吹,叶绍远舒缓了身子。他只在外面待了半分钟,脸就冻僵了,何况江重意。他扭头看去。
江重意冻得直抖,脸颊酡红,指尖通红。她捏起衣领,将它立起来,把下半张脸藏进去,不停的哈气,白汽直冒,湿了她的鼻尖和眼睫。
叶绍远把手捂热了,伸长手,压在江重意的脸颊上。
叶绍远的手心太烫了,烫得江重意紧紧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睁开。
她把脸从领口伸出来。
叶绍远用手背摸了摸她的脸,后摸了摸她的手,问道:“暖和了吗?”
江重意轻轻颔了颔首。
叶绍远替她系上安全带,柔声责备道:“你是雕像吗,怎么站在外面?”
江重意垂下头,悄声道:“因为想让你早些看到我……”
声音太轻了,如同水滴滴落。
叶绍远怔了怔,轻道:“对不起。”他抚摸江重意,继续为她取暖。
江重意用指关节摩挲着指尖,半晌,道:“我才要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叶绍远愈发愧疚。他后悔万分,心念着恶毒的话——“该死、该死……”,却是软绵绵的。
叶绍远拥住了江重意,亲在她的脸侧,道:“怪我,都怪我。你一心想着我,我却没有,还骂你。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资格爱你……我只会说,只会空口说……”
“哪里。”江重意制止蓦然哽咽的叶绍远,不让他越扯越远,“你很爱我,我感受得到你的爱,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予的。”
“你现在的一切,”叶绍远肯定道,“都是你自己争取得到的。没有我,你只会更加的优秀,活得更加的光彩。”
因为他,江重意承受了更加多的恶意。也因为他,江重意走上了下坡路。
江重意默了默,问道:“在你看来,我现在活得不好吗?”
“现在也很好,你很幸福。但是你周围的一切,几乎是全部,被我替代了。这非良性。”
“但是我很幸福,很安逸,这样就足够了。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父母。”
叶绍远怔怔地看着江重意。
除了微红的眼眶,江重意极其冷静。
半晌,叶绍远再次埋头枕在江重意的颈窝处,道:“我也是,我只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