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无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她拉了拉身上被她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略显疲态的脸颊小小的抽搐了几下。
也正是这时,一道嘶哑破碎的笑声突然出现,打破了这死寂。
像是漏斗破了个洞,又像是风灌进了一个四面漏风的笼子里,这笑声沉重而又诡异。
伴随着笑声响起,漆黑的天际像是被人掀开了一层用来遮掩东西的黑布,黑烟滚滚而起,一道白光射出,万千怨气在白光里翻滚,接着,白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漆黑可怖的大门。
大门以黑色为底色,血色为表色,就像随手甩溅一般,大片不规则血色覆在门上,蜿蜒而下,浓稠粘腻。
又来一阵风,鼻尖隐约闻到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那是,那是……”神婆指着烛火中的女人,满脸惊诧。
宴姒叶姝清闻声看去,就见原本一动不动的女人,蓦然换了个姿势,从仰头看天,变成直面她们。
她的嘴咧着,嗬嗬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可她的眼睛却又是灰暗无神的,与四周一样的死寂。
宴姒眼尖,很清楚的看见她脖子上的伤口正一颤一颤的收缩着,像注满水的水管,破碎的喉管也一下一下的缩动着,新鲜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流出,将原本凝固的血迹覆盖住。
“找……嗬啊,找到你们了……”
嘶哑破碎的女声像是被风撕裂一样,拂过耳边。
宴姒和叶姝清还没有动作,神婆先动了,“如意,你……”
她边说边朝着女人走去,宴姒皱眉拉住她:“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天爆雷,将神婆炸得一个颤栗,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再接着,她的膝盖一寸寸的往下弯,最后软跪在了地上。
烛火中的女人唇角上的弧度似有一瞬间的变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宿命,宿命,大家,都一样,一样……”
女人嘴唇明明没动,可就是有话语自她所在的方向传来,她喉管上的鲜血越冒越多,与她身上红色衣服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她语焉不详,宴姒分不清她口中的“宿命,大家都一样”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既定的事件果然没那么容易更改。
原来的钥匙跑了,还是会有新的钥匙顶替。
现下,如何将正在连接的阴界之门关闭才是首要大事。
毕竟,一个不慎,这个世界就会崩毁,一旦世界崩毁,那么……
宴姒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叶姝清,拧起的眉就没有松开过。她隐隐有种预感,世界崩毁其实与她无关,但她会失去眼前这个“人”,永久的失去。
许是宴姒的眼神太过强烈,原本看着女人正在思考着什么的叶姝清蓦然侧过了头,四目相对,她握住她,“别怕。”
清凉的嗓音含着几分温润,被掩盖在眼底的恐惧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她细细的安慰着她,哪怕心中对于那股不详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她首先做的,还是动作轻柔的先将她拧起的眉头抚平。
叶姝清觉得眼前这一幕很眼熟,与她做的那个梦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梦里,那扇门是她唤出打开的,但现在,换成了别人。
不过,这不耽误她清楚这扇门打开之后的结果。
她是诡,阴界于她来说好像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归宿,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无妄的灾害。
想到记忆里那堪比人间炼狱的景象,叶姝清只觉得一阵发冷,这是打出心底里透出来冷意。
握着宴姒的手不由用上了几分力道,她没忘记她的爱人也是一个人类。
那扇门不能被打开!
就在一人一诡各自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时候,烛火中的女人再次变换姿势。
只见她双臂抬起,呈现出一种木偶人被吊起似的姿势,头微垂着,嘴角上的弧度不变,血红的衣裙映着惨白的手臂,形成两种极致的反差。
丝丝缕缕肉眼难以看见的丝线缠绕在女人身上,随着女人的动作,遥远的天际之上,那血色大门也一下一下的颤动着。
女人跳起了舞,姿势怪异的舞。
每一次舞动,就会断掉一条丝线,扯下一团血肉,天空中的大门也会移开两分。
不过看那密密麻麻的丝线,以及大门打开的幅度,等她跳完这个舞,大门彻底打开,她说不定就会变成一具失去血肉的白骨。
人类想要打开阴界的门,首先要做的就是献祭,将自己毫不保留的,完完全全的献祭给阴界里面的阴魂。
在这献祭的过程中,她的血肉就是阴魂最喜欢的食物。她的灵魂则是那一根根丝线,主动扯下,主动奉上。大门里面的阴魂才施舍般,将门一点点打开。
所以,那些被丝线扯断的血肉,在掉落在地后就消失了,地上只余下点滴从那具躯壳里蜿蜒淌下的鲜血。
神婆显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整个人呆愣愣的跪软在地上,看着烛火里僵硬的不停舞动的女人,本就疲惫苍老的面容越发苍老了,仅剩的一些灰发彻底变白,混浊的眼珠空茫一片。
这个舞让宴姒想起了什么,脑海闪过一些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