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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格:“太子,他不太好。”
  裴宴心里一抽。
  西格思量着道:“他登基后没娶妻,把九皇子封了皇太弟,忙朝政把身体忙坏了,最后没活过四十岁。”
  大庸富庶,四十岁算短命了。
  裴宴皱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迟疑道:“他为什么不娶妻?”
  鸿胪寺卿说是身体坏了。
  但西格却知道真相,他看着裴宴略微皱眉,确实疑惑的神情。
  陆凭阑表现得比他明显太多。
  对方是个迟钝的木头,确实可怜。
  他答非所问:“你坟墓上的铭,是他亲自刻的。”
  西格在大庸待过好几年,对古文有所了解,不懂的,后面他也找人问了:“魂归于清,魄归于宁。三星在天,下照坟茔。黄鹤悲声,辍相崩心。经年万岁,椒花寄思。”
  墓志铭分为“志”和“铭”,前者是墓主人生平,后者则是对墓主人的寄语。
  裴宴有些愣怔。
  她到底在古代活了十几年,冷宫那会,在姬凭阑那把四书五经都囫囵看了。
  三星在天,是嫁娶有关的典故。
  与其说是墓志铭,不如说,是写给亡者的情书。
  裴宴忽然想起过去……姬凭阑看她时,偶尔会露出的无奈神色。
  宫变时塞给她的碎银。
  芍药的簪子。
  步卓死时的箫声。
  战乱时的一箭,和慌张的神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裴宴喃喃道:“他喜欢我?”
  “何止是喜欢?”
  西格看着窗外的薰衣草园,精致如画的脸上,神色复杂。
  “他爱你,裴宴。”
  第166章
  会客室里一片寂静。
  温热的红茶升起袅袅烟雾, 逸散在空气中。
  裴宴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
  古代的记忆碎片在她脑海中飞快闪过,自从冷宫相遇,整整十几年,那些碎片中有太多姬凭阑的影子。
  抽丝剥茧的过程, 并不算太过困难。
  裴宴想起, 她将染了风寒的姬凭阑从鬼门关拉回来时, 他复杂的神色。
  想起姬凭阑被接出冷宫后,宫道上他们匆匆相望的一眼。
  想起年节灯会,火树银花下, 他递给她白玉佩的神情。
  想起她死前姬凭阑背光而来,风尘仆仆, 急切到几乎踉跄的身影。
  胸口玉佩的触感从未有过的鲜明。
  就好像一道已经给出大部分解题步骤的数学题, 裴宴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她有些茫然地想, 为什么她从未察觉?
  她知道得实在太晚,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和姬凭阑之间隔着岁月和生死,难以跨越。
  裴宴感觉自己的脑子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忙着回忆过往的记忆,一部分则把西格的话来来回回咀嚼。
  咀嚼着咀嚼着,她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你刚才问我, 我死得最早,为什么这样年轻——不是‘死得比我早’,而是‘死得最早’。”
  这意味着,除了西格, “转世重生”的,恐怕还有其他人。
  他,或者他们, 不仅和西格认识,上辈子死亡的年龄以及转生后的年龄, 恐怕都能和他对应。因此,西格才会得出“死得越早,投胎越早”的结论。
  至于他或者他们的身份。
  裴宴忽然想起,刚才西格说到大庸情况时,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了意料之外的神色,像是没想到,她对她死后大庸的情况一无所知。
  这代表着转世者中有某个人,不仅了解大庸的情况,而且还和她十分熟悉。因此西格下意识认为,她已经从其他转世者那,得知了大庸情况。
  裴宴在古代,并没有太多交情深的人。
  这些人里头,西格打过交道的,就更少了。
  裴宴缓缓抬起头:“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转世者。”
  “其中一个,是姬凭阑么?”
  西格握着红茶杯的手一紧。
  他刚才就已经做出决定,现在说一半,瞒一半,也没有什么意义,反倒会让裴宴回过神来后,因他的隐瞒欺骗,对他产生讨厌。
  但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一回事。
  他到底还是犹豫了片刻。
  直到他看清裴宴神情。
  她略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挡住眼睛,像是在接受审判。
  西格呆愣片刻,抿了抿嘴:“我见过的,跟我一样的人只有一个——他现在姓陆,叫陆凭阑。”
  “他是华国陆氏集团董事长的亲侄子。事实上,我十分意外,你竟然没跟他碰面。”
  裴宴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她的确知道陆白华有两个侄子,只不过她向来不爱八卦,也不爱多管闲事。
  若非碰巧见到他的小侄子陆嘉瑜,哪怕再过几年,她恐怕也对他的两个侄子一无所知。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从未见过面,名字也不清楚的陆白华大侄子,竟然是姬凭阑。
  这是怎么样的巧合?
  裴宴脑子里,一时新生出了不少其他疑问,然而很快这些疑问都暂且被她抛开。
  天大的疑问,对现在的她她来说都不重要。
  裴宴打开手机,一边搜索飞往m国的机票,一边问西格:“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么?”
  虽说她从未刻意关注过陆白华的两个侄子,不过裴珠跟她闲聊时,倒是偶然提起几次。
  她记得裴珠说过,陆白华的大侄子能力很强,年纪轻轻就接手几条重要产业链。
  这几年他为了拓展陆氏产业常驻国外,大部分时间都在m国。
  她倒是可以去问陆白华他侄子的联系方式,不过无缘无故突然找人家侄子,还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你要去找他?”西格皱眉,他本以为裴宴得知陆凭阑心思,总得花上点时间整理一下思绪,“你难不成已经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心思了?”
  裴宴查机票的手一顿。
  她垂眼:“不知道。”
  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给姬凭阑回应。
  裴宴活了这么些年,一直是“恋爱绝缘体”,别说吃过猪肉,猪跑都没见过几次。
  第一世上学时,别人早恋,她忙着卷成绩和打工;后来裴珠生病,她又忙着赚钱,忙着跟霍家人斗,更没空管什么情情爱爱。
  后来穿到古代,深宫里头倒是有小宫女和小太监对食,但这种事都是悄悄的来,她顶多偶尔听到几嘴八卦。至于建昭帝和后宫妃子之间,君君臣臣,勾心斗角,更加难以作为参考。
  沉下心来考虑,论外表,姬凭阑倒是完美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她对他的心思,并不觉得厌恶,甚至没有多少别扭尴尬的感觉。
  但这能算是喜欢这个人吗?
  情爱太复杂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关系着两个人的未来,甚至关系着漫长的一辈子。
  然而她现在被命运拉扯,甚至都不一定有完整的一辈子,需要考虑的更多,复杂度又上了个台阶。
  情爱对裴宴而言太陌生,她可能需要一两个月,甚至半年一年,才能理出一点头绪。
  但她怎么也不可能等上半年一年再去见姬凭阑。
  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姬凭阑的心思,但是她知道:“如果他知道我在这,肯定会想尽办法,第一时间来找我。”
  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姬凭阑对她的心思。
  从冷宫结识开始,整整十六年,他们身边人来来去去,一直没变的,唯独彼此。
  没有裴宴的话,姬凭阑早就病死在冷宫中。
  而没有姬凭阑的话,她或许在宫变时,就折在了深宫里。
  裴宴最深刻的回忆,大多有姬凭阑参与。
  他们的关系太过紧密,或许比至交好友更加深刻。
  深刻到……哪怕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无法时常见面,但裴宴却清楚,如果她真的需要的话,她随时都能找到姬凭阑。
  而如果姬凭阑需要的话,也随时能找到她。
  仅仅是知道这一点,她心里就安稳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