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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张试卷,匡放就把选择题全部做了,字写得拳头大。难怪科任老师每回都一脸嫌弃发他的试卷。
  而后面的题,有的直接在旁边打草稿,能做出来的直接写个答案上去,做不出来的他也没空着,他跟着在题目后边打了个问号。
  “......”
  与格子言干净漂亮的卷面相比,匡放的卷面好像有一百头牛在上面没日没夜勤勤恳恳犁了三天三夜似的,又乱、又皱、糊成一团。
  格子言在茶几底下找出几张废弃的a4的纸,他把匡放空着的题目记了下来,甚至连再看一眼都没必要,直接在白纸上写题号,开始列公式解题。
  如果不是因为他没拿手机,手边是空的,完全是在靠脑子解题,旁人见着了估计还以为他是在照着抄答案。
  因为他写得行云流水,连停顿都少出现。
  他连着解了几张试卷的空题,将属于每张试卷的解题思路分别压到试卷下面。
  做完这些,匡放的饭还没做好。
  格子言托腮,视线穿过厨房的滑门,看着匡放。
  匡放的身材是路上少能碰见的倒三角,肩宽却不雄壮,穿着衣服还薄薄的一片,但底下覆着多少量的肌肉,光凭看反正是看不出的。
  他的腿也长,虽然腿长,却也没有挤占腰部的生长空间,他腰还是偏细的那种,随着衣衫晃动,布料偶尔会贴在后背的竖脊肌上,纤长有力。
  不管怎么样,脾气虽然坏,可身材算是金字塔顶尖那一批,格子言看了会儿,连刚刚因为匡放那烂狗屎一样的试卷产生的烦躁感都散去了不少。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之后,格子言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喝露水吃花瓣的神仙,可这美色未免也误得太直接了。
  .
  饭刚刚好,匡晟回来了。
  他看着一桌子菜,一边脱外套一边挽衣袖,“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终于舍得给你老子做顿......”他还没说完,就看见了端着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格子言。
  “......”
  匡晟继续挽衣袖,低骂了句“狗崽子”,他骂完,扭头招呼后头跟着的两个人,“那什么,小陈小李,你俩也去洗手,吃饭。”
  “不用不用。”两人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客气什么?”匡晟把人往洗手间带,“我儿子别的不说,厨艺还是相当拿得出手,今天拜......所赐,让你们能蹭上一顿。”
  匡晟话说得含糊,但陈若轻和李礼都听得明白。他们跟匡晟之间没有秘密。
  匡放端着饭路过匡晟旁边,面无表情地踢了一脚对方的凳子,匡晟差点摔倒地上,还是陈若轻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后者面色不虞地看向匡放,“小放你这是做什么?”
  匡放和格子言坐到了一边,格子言吃饭不爱说话,饭桌上,除了陈若轻和他一样不爱吃饭说话以外,其他三人全跟机关枪似的。
  “匡放啊,”匡晟拖长了尾音,莫名开始老气横秋起来,他指着中间那一小盆排骨土豆说,“你这个土豆,炖得还不够烂。”他话一转,“小言,你说是吧?”
  “还好。”格子言谁也不得罪,也不明白为什么晟叔突然往自己头上扯。
  “还有这四季豆,没熟的话,吃了中毒,到时候你又要医院学校两头跑了。”匡晟继续说。
  “基围虾为什么要放小言面前,爸爸也爱吃,放我面前来。”
  陈若轻是匡晟的助理,自然以老板的需求为先,直接就要伸手去端盘子。
  匡放用筷子按住盘子,“陈助理,你端一个试试。”
  盘子又被放下。
  桌子上的人都能看出来,匡晟就是故意在逗匡放玩儿,匡放从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到后面的着急上火,对着陈若轻和李礼都敢阴着脸教训。
  放在平时,陈若轻还真不怵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可匡放不一样,匡放的身上有陈家人的血,他性格像极了陈家的人,尤其像陈钊野,阴着脸那一瞬,陈若轻甚至恍惚觉得是十八岁的陈钊野在训斥自己。
  格子言吃完饭,他被匡放拽去自己的房间,门被关上,匡放开始跟匡晟算账。
  “你有毛病?”
  匡晟用筷子拎着长长的四季豆,“你都不切的啊?”
  “爱吃不吃,不吃滚。”
  他们也跟着吃完,李礼和陈若轻一起将桌子上的碗筷收了洗了,跟着匡晟一起进了他们家的书房。
  匡放站在客厅,就在他打算回自己房间找公主玩儿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脚尖一转,走向了书房。
  男生放轻脚步,将脑袋轻轻贴在了门板上。
  还没听清里面在说些什么,门忽地一下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李礼笑得礼貌客气,“小放啊,能给阿姨倒一壶水来吗?”
  匡放把水送到了书房,嘁了声,他一转身,碰到从房间出来的格子言,他眼皮一跳,“你现在就要回去?”
  格子言被匡放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脸发热,他清清嗓子,“我去下洗手间。”
  “......哦。”匡放让开了路,“那我先进去了。”
  .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小放的,毕竟一开始,孩子连名字都没取。”李礼的声音很温柔,却并不低,透露着隐隐地焦急之意。
  从洗手间回来的格子言,本无意偷听别人的谈话,这种行径相当不道德没素质。
  可他听到了匡放的名字,跟匡放有关,迫使他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不由自主继续听下去。
  匡晟不停按着打火机,他点燃了烟,把腿翘到桌子上,“算了,找着了能怎么着,他们还能把匡放绑走?”
  陈若轻并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他身上没有陈家的血,但他却是在陈家长大,他跟着陈钊野一起,见识到了陈家人的冷血和无情,见识到他们如何将后辈当棋子和工具使用。
  他有时候甚至都觉得,陈钊野当年的意外,可能并不是意外。
  “你当时不乐意跟钊哥搞对象,钊哥不也把你绑了?”陈若轻说道。
  “......”
  匡晟最听不得这种话,他跳起来,用烟指着陈若轻,俊朗的脸面红耳赤,“那是老子自愿的,老子的性癖就是强制爱,我乐意,你再说我就把你开了。”
  李礼无奈地看着两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谈正事比较好。”
  匡晟一脸晦气地倒进椅子里,转了半圈,背对着两人,一缕缕灰白的烟丝从他脑袋上飘起来,过了半天,他才低声道:“我不能让他们带走匡放。”
  “你们记得吗?陈钊野的身上全是疤,他还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他的包里除了药,还是药,他吃安眠药,一把一把的吃。那都是他所谓的家人给他的,匡放去了,能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匡放不是我亲生的,也不是陈钊野的,是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陈钊瑶的儿子。但我养了,那就是我的。”
  “陈家要是来抢,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匡晟转过来,他阴鸷的表情让本来因为中二发言而想笑的陈若轻在下一秒就把笑意敛了回去。
  李礼双手垂在身侧,“可是我们怎么可能争得过陈家......就算豁出了性命,在陈家的眼里,不过也就跟死了几只蚂蚁差不多。”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匡晟抬手就将烟灰缸狠狠砸向了书桌对面的墙壁,玻璃材质的烟灰缸,碰到墙壁,直接全成碎片,悉数落在了地板上。
  陈若轻:“国庆之前,我发现你和匡放的资料被人调去了,调取人的权限高过钊哥,所以钊哥准备的那几层保护墙全被撬开了,但幸好当时做了二手准备,其中穿插了虚假的信息。”
  “不过,由于当时给匡放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他资料的安全系数没有你的高,他的信息......全被调走了。”
  匡晟闭了闭眼,脸上居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类似于绝望的神情,还有疲惫。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调取资料的人没有遮掩自己的身份,不是陈家的,是孙家的。孙家跟陈家的关系并不深厚,到今天为止,你跟匡放的信息没有再被查看过,陈家那边也没有动静。所以我判断,调取资料的人只是想知道点什么,并不是想做什么,所以陈家到现在根本还不知道陈钊瑶的孩子叫匡放,更加不知道匡放在东城。”
  “当然,我们也可以做最坏的打算,比如陈家发现了匡放的存在,要带他走。可匡放已经成年了,他已经定型了,按照陈家养孩子和对孩子要求的标准,他们有可能......瞧不上匡放。”
  “......”匡晟差点跳了起来,“他们还敢瞧不上匡放?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鬼样子,一群心理畸形的怪物。”
  李礼让陈若轻退后,接着说道:“据我所知,陈家后来领养了一个孩子,叫陈啸鸣,他的出生年月与匡放是一模一样的。圈内基本上都知道这个孩子是个替代品,但大家都乐意做这个表面功夫。”
  匡晟抬眼,“还有什么?”
  “还有,陈啸鸣参加了物理竞赛,赛点就在东城。”
  “他在上个月来过东城,”李礼定定地看着匡晟,“匡放的朋友,格子言,也参加了这场物理竞赛,他们在同一个考点。”
  李礼:“我跟陈若轻猜测,匡放身份泄露,可能就是和格子言有关。不过我们并不是说格子言泄密,他是个好孩子,他甚至都不知情。我们的意思是,格子言只是其中的媒介,不是他导致的,但与他有关。”
  匡晟沉默地听着,他的烟已经抽完了,可烟灰缸刚刚被他丢了出去。
  陈若轻和李礼对视一眼,一齐扭头在书房里寻找着看有没有新的烟灰缸。
  结果还没来得及迈步出去,就看见匡晟直接把烟头按在了大腿上,这季节的衣服布料还薄得很,直接就冒起了青烟。
  匡晟跟感觉不到疼似的,他把灭掉的烟头往桌子上丢去,“实在不行,我就送匡放出国。”
  听到这里,李礼终于面露难色,“可您不是跟我们说过,小放喜欢格子言吗?他能乐意吗?”
  匡晟坐着椅子转圈,一连转了好几圈,他终于停下,开口说道:“那就把格子言也打包带上,一块出国。”
  李礼的脸上还是有愁意,“但是出去了,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在国内那么多好朋友,这......”
  匡晟拍拍裤子上的烟灰,“那把夏娅那几个也带上,夏娅好像谈了个对象,把她对象也带上。谁舍不得爸妈的,给钱,把他们爸妈也送出去。对了,李礼你既然这么操心,你也跟着去。”
  “......”
  第61章
  李礼深呼吸好几次, 陈若轻又接上,“你以为去了国外,他们就抓不到匡放了吗?”
  匡晟看向陈若轻, “那为什么当年钊哥要带我出国?”
  “你都说了, 那是钊哥,他是陈家的人, 知己知彼, 他有一万个办法和陈家抗衡。我们不是。”
  “我们只能庆幸钊哥在一开始就把你的身份给藏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你的名字, 也不知道匡放的。我们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调出资料的人不会将匡放的存在告知给陈家, 要是陈家知道了......我们会尽全力。”
  这话说得有多无力苍白,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尽全力也无疑是螳臂当车, 不,或许连螳臂都算不上。
  匡晟又点了一支烟, 他仰着头,朝上吐烟圈, “陈若轻你还记不记得钊哥为什么会看上我?”
  “记得,他说你吐的烟圈是最圆的,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吐出这么圆的烟圈。”陈若轻说。
  “我现在吐不圆了, ”匡晟咳嗽了两声, “匡放要是被带走了, 我也不打算活了。”
  他口中的话向来就中二,从十几岁到现在从未变过。
  陈钊野将他的一生都安排好了,对方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被困在陈家, 他得放手,他得看着匡晟和别人在一块儿。所以他把一切都给匡晟准备好了, 但陈钊野没想过自己会死。如果能知道,他会给匡晟提前准备更多。
  但十几岁的中二是中二,三十几岁的中二,只是听起来而已。
  陈若轻看着匡晟的表情,他知道对方没开玩笑。
  本来从钊哥去世后,匡晟就度日如年,他把十几年过得比几百年还要漫长,要不是想着还有匡放那个狗崽子要养活,他早就跟着钊哥一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