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南方军团的各个港口,正好就分布在婆罗行省到凯旋城这条航线的沿岸。
而文官集团的船只从婆罗行省带回来的往往不只是凯旋城热衷的香料、茶叶和糖,同时也会带上南方军团各个殖民地需要的奴隶以及牲畜。
比起那些生活在大荒漠中的游民以及异种,婆罗行省的幸存者和牲口无疑要温顺得多,也更受南方殖民者们的欢迎。
顺带着,这些船只在返回凯旋城的时候,还会捎上一些殖民地的特产。
比如形形色色的矿石、宝石以及黄金等等。
也正是因此,永夜港的港口永远不缺来自婆罗行省的船只。
尤其是来自西帆港的船。
不过最近,这里却出现了一点意外……
永夜港的港口上人山人海,大批拎着行李箱的旅客聚集在售票处的门口,扯着嗓门吵吵嚷嚷。
十二月的永夜港正是夏天,从海上吹来的海风本就带着一丝燥热,人们的情绪更是像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
一名威兰特人旅客好不容易挤到了柜台前,攢着船票的拳头狠狠锤在了柜台上,恨不得把鼻子塞进那狭小的窗口里。
“船呢?我买的去凯旋城的船票!船到哪里去了!”
“请冷静点先生,让我看看您买的班次是哪趟……我这边好帮您退款。”
工作人员伸手想去拿那张船票,却被那旅客一把抢了回来。
愤怒的瞪着窗口后面,那个威兰特人旅客大声咆哮道。
“我特么没说过要退款!我要回家!”
那工作人员一脸苦笑,无奈的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但我也没办法,如果您预定的班次没有出现在码头上,那它大概率是违约了,我们会按照合同对您的船票进行赔偿——”
“什么叫大概率违约了!”那威兰特人怒不可遏的吼道,“已经是年底了,我一年就回这么一次凯旋城!妈的,为什么非要赶在诞生日之前!”
工作人员额前直冒汗,试图安抚他以及他身后其他旅客们的情绪。
“请,请冷静一点……我理解您的感受先生,但我们这边也没办法。取消航班的是承运方,原因听说好像是因为要去东边拉一批军火——”
那旅客显然没有买账,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辩解。
“我特么买的是客轮!是客轮!你当我是傻子吗!”
那工作人员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但我听说,那些人给的实在太多了。您还算幸运的,昨天有一艘船原本都要靠岸了,一听说西帆港那边的消息,直接扔下岸上的旅客掉头就走了。”
威兰特人旅客:“???”
站在人群中的潘妮听见了前面的争吵,一脸懵逼的表情。
她是一周前乘船从西帆港来的这里,原本是预定了今天的换乘船票准备返回凯旋城,却没想到竟是听见了这样的噩耗。
终于排到了窗口前,她看了一眼手中的船票,愣愣地说道。
“……船都没了?”
坐在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员看着她,那焦头烂额的表情显然已经不是头一回回答这个问题。
“从昨天开始就没了……您还算运气好,小姐,我听说还有上了船被赶下来的。”
潘妮哭笑不得地说道。
“那我怎么回家?”
那工作人员也是一脸尴尬的表情。
“不知道……呃,但根据我的经验,应该等两天就好了。毕竟不是所有船都会继续往东边开,也有一些船到了永夜港就返程的。还有一些拉货的货船,价格合适的话他们不会介意兼职一下客船,我们这边也会帮您留意相关信息的。”
“……”
潘妮现在只后悔一件事儿,那便是婉拒了胡耶总督的好意,没有搭他直达凯旋城的顺风船,而是选择在永夜港换乘。
结果没想到在这刚玩了三天,居然回不去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一脸担心的问道。
那工作人员叹了口气。
“我们消息也不确定,只听说是班诺特万夫长干的好事儿。他和东方军团达成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协议,然后整条航线上的船全都往东边跑了,都赶着去捡钱。”
听说不光有奔着远征军的装备去的,还有的幻想着能从学院、企业或者联盟那儿捡一点前线用不完的“垃圾”。
不过他觉得那些人简直在做梦。
而且这么多人火急火燎的跑过去抢,到时候能不能赚到钱还是个未知数。
潘妮整个人都傻了眼,没想到让她回不了家的竟是她远在曙光城出任大使的亲爹。
这可真是……
看着眼前一脸欲哭无泪的女士,那工作人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事情已经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您最好赶快预定港口的旅店……等到晚上,恐怕有钱都没地方住了。我的叔叔在港口附近经营着一家旅馆,需要我帮您联系一下吗?”
潘妮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有地方住。”
她的舅舅是南方军团的军官,军衔和穿山甲先生一样都是千夫长,在永夜港担任防务长官。
这几天她都住在舅舅家里,大不了再去打扰几天。
不过为了不让远在凯旋城的母亲担心,她一会儿得去一趟邮局,给家里拍一封电报。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深表歉意的说道。
“这样啊……总之非常抱歉,还请您谅解。”
不谅解有办法吗?
潘妮回了他一个无奈的表情,点头谢过之后,便拎着行李箱离开了售票处,在港口叫了一辆三轮,让拉车的师傅把自己送去了邮局门口。
很快那座大理石建筑映入了眼帘。
掏出一枚金灿灿的第纳尔付了钱,潘妮拎着行李箱跨步走上邮局的台阶。
然而就在她跨过那扇门的时候,却听见几声急匆匆的交谈与她擦肩而过。
“有船吗!我需要一艘最近去东边的船!越快越好!”
“去东边的船?你在说什么梦话,这个码头上哪还有船!”
“妈的!怎么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潘妮侧过脸看去,正好看见一个带着毡帽的中年男人,狠狠地一拳锤在了门口的大理石柱上。
跟在旁边的那人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连忙上前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的神色一脸阴霾,沙哑的声音压得又低又沉。
然而即便如此,潘妮依旧模糊地听见了那句话——
“西帆港!那边……出大事了!”
第818章 被人截胡了?
如果要给军团内部各个派系的道德水准排个序,待在元帅陛下身边的文官集团无疑是能排在最前面的。
当东方军团还在琢磨着如何从契约奴隶身上榨出最后一滴油的时候,文官集团已经参考南方军团的殖民地管理办法,琢磨出了一套“系统性”地将契约奴隶转化成债务奴隶的办法。
千万别觉得这是什么邪恶的事情,结合废土的时代背景来看,将人从牲口变成货物绝对能算是一项“善举”了。
布格拉自由邦的穷人们顶多抱怨一下冰箱开门的广告时间太长,虹膜检测装置太过反人类,而婆罗行省的奴隶们恐怕在听到他们的烦恼之后非但不会同情,反而会懵逼的问冰箱和广告是啥,为什么浪费人生中的75秒就不用花钱了?
总之,凯旋城的文官们虽然没有让西帆港的幸存者们用上冰箱,但至少给他们毫无希望的人生开了一扇窗户。
这些文官们先是和狮州的贵族们合作,用一个月50第纳尔的租金租赁贵族们手中的奴隶,接着他们每个月底还会给那些奴隶们额外的50~150第纳尔“奖励”。
能拿到多少,纯粹看工作中的表现。
当然,这笔钱不会塞进那些奴隶的兜里,但会记在他们的账上,等到攒够了钱便可以给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赎身。
而等这些奴隶给自己赎了身之后,他们也算是熟练工了,不但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而且干活的积极性也更高。
军团会继续雇佣他们干活儿,而原来的那笔奖励便是他们每月的工钱。
对于威兰特人而言,他们支付给这些人的工钱并没有变化,反而把每月付给贵族的50第纳尔租金给省了,相当于用更低的成本雇了一批更熟练的劳工。
对于贵族们而言,奴隶干的多少并不影响他们的收入,虽然把熟练工卖掉有些可惜,但一千第纳尔的赎身费也不亏,相当于一次买断了20个月的收入。
而且,他们还可以靠着劳工登记处这个经过包装的劳务中介赚一笔。
惟一亏的只有那些自由民们。
原来他们吃住都在贵族的地产上,而现在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了……
……
西帆港。
和往日挥汗如雨的繁忙不同,今天码头上的气氛却有些诡异的异常。
黑压压的人群挤在港口上,将从码头到仓库的一整条路都堵的水泄不通,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压抑的怒火。
他们是最早一批到西帆港的劳工,这座港口的每一块砖都凝聚着他们的血汗,然而这些人不仅仅满足于把那些砖头踩在脚下,还要把他们仅有的那点尊严和希望也踩在脚下。
奥里萨不是第一个死在西帆港的苦力,甚至不是第一个死在工作岗位上的自由民,然而他的死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让整座港口的自由民们彻底的愤怒了!
他们像驴一样任劳任怨的活着是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够得到那张证明他们是自由民的纸券儿吗?
人是一种靠希望为粮食活着的动物,在有希望的时候哪怕吃土都能活着。
“只要勤勤恳恳的干活儿就能获得自由”就像一根吊在他们面前的萝卜,为了这根萝卜,也为了让自己的家人都能吃到这根萝卜,他们不惜忍受监工的鞭子和唾骂,落下一身的病根,甚至压断自己的脊梁……
然而西帆港的老爷们却一把将那根吊在他们面前的萝卜扯了下来,将他们仅有的那点希望狠狠的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