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云璃先过来的,以为这里没人住。你都搬进来了,还家徒四壁什么家具都不置办,我哪里知道这被租下来了?”
“我当时浑身就二两银子,全用来租房子了……”
……
主屋之中,幔帐依旧合着。
因为白锦怀有身孕,凝儿战斗力又不怎么高,夜惊堂已经没再乱折腾,只是躺在枕头上,聆听凝儿讲述过往。
薛白锦躺在外侧,被胳膊抱着,侧身靠在肩膀上,酥软团儿压在夜惊堂胸口,闭着眸子聆听,看神色还挺严肃。
凝儿则以同样姿势靠在里面,小西瓜还被夜惊堂握着,脸颊微红柔声细语。
左搂右抱深夜闲谈,凝儿不抵触,坨坨也不撵人,夜惊堂自然幸福感爆棚,如果不出意外,能这么抱着直到两人睡着,而后天亮一起起床。
不过在如此和睦相处不知多久后,外面的巷子里忽然响起了轻柔脚步。
一直没怎么插话的白锦,闻声睁开了眼眸,朝外面看了眼,很快眼神又沉了下来,罕见的把腿抬起来,压在了夜惊堂身上,致使白玉老虎亲到了夜惊堂腿侧。
骆凝瞧见白锦忽如其来的动作,还以为又要梅开二度,话语也停顿下来,正犹豫要不要舍命陪夫君之际,外面便传来一道成熟嗓音:
“夜惊堂?”
听到女皇帝的声音,骆凝瞬间明白白锦为什么用腿压着夜惊堂了,想想也抬腿压住夜惊堂,稀疏毛毛磨蹭到了夜惊堂。
而夜惊堂面对这种两面夹击的情况,肯定是起不来,当下只能望向外面:
“钰虎,你怎么来了?”
“过来找你聊点事情,你现在方便吗?”
夜惊堂敢起身,接下来肯定别想再碰冰坨坨,但也不能把大晚上跑过来的钰虎撵走,心中急转道:
“要不你进来?”
“……”
此言一出,院子内外顿时沉默下来。
女帝性格向来霸气,面对这种团战邀请,岂有露怯之理,当即便准备推开院门。
薛白锦和凝儿一起的时候不局促,甚至能配合叠罗汉,但和其他人显然放不开,更不用说还是死对头女皇帝。眼见夜惊堂出馊主意,女皇帝还真敢进来,当即便收起了腿,冷声道:
“你们出去谈吧,我要歇息了。”
女帝脚步一顿,而后就响起调侃话语:
“都是一张床上的蚂蚱,薛姑娘还害羞不成?”
“白锦有身孕,让她休息吧。稍等,我马上出来。”
女帝见此才没说话,在巷子里安静等待。
窸窸窣窣~
吱呀~
片刻后,院门打开,已经穿戴整齐的夜惊堂,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朝巷子里打量,可见钰虎背对着站在巷口,抬眼眺望天空的圆月。
钰虎身上穿的依旧是初见时那一身宛若火焰的大红长裙,艳丽的让青石小巷都多了几分光彩,墨黑长发仅以红色发带束起,腰肢盈盈一握,臀儿又十分丰腴,背影看起来半点不像是君临天下的女帝,而更像是‘云安一点红’之类的巅峰女高手。
夜惊堂把门关上后,缓步来到跟前,偏头瞄了眼,发现钰虎不怎么热情,似乎是为方才的事儿吃醋了,便陪着一起眺望银月,左手负后、右手轻抬,暗暗酝酿:
“嗯……”
?
女帝被拒之门外,本来是准备冷一下的,发现夜惊堂暗暗酝酿诗词,兴趣顿时就被勾了起来,目光柔和几分,转头带着几分期待眺望。
但如此望了片刻后,却见蹙眉深思的夜惊堂,尴尬来句:
“这月亮真白……嘶~”
女帝眼神顿时沉了下来,捏住夜惊堂后腰:
“你耍朕是吧?”
夜惊堂有点无辜,抬手搂着钰虎肩膀往外走:
“我一介武夫,又不是什么大才子,脑子里那点墨水,早就挥霍完了,确实憋不出来。要不我教你武艺?”
女帝本身就擅长武艺,对这方面兴趣真不是很高,见夜惊堂确实憋不出来,便自己来了句:
“月色朦胧花影薄,小楼人静夜初长。谁家玉笛吹清怨,惊起鸳鸯入枕床。感觉如何?”
夜惊堂其实也没啥鉴赏水平,听起来像一首诗,对他来说就很厉害了,当下竖起拇指,眼底的欣赏半点不作假:
“好诗!”
女帝也就在夜惊堂面前,能看到发自心底的夸赞,眉宇间也显出三分得意,相伴一起走在街面上,左右打量,看起来还想来两句显摆文采。
夜惊堂知道钰虎喜欢吟诗作对,对此自然安静聆听,不过走了两步,见钰虎似乎也憋不出来,就很识趣的岔开话题:
“要不我陪你去梧桐街逛逛?那边热闹通宵达旦,这个点应该还有诗会文会。”
女帝憋不出来也挺尴尬,便摆出认真神色,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夜惊堂:
“天南刚送来的消息,我准备让青芷她爹和许天应去办这事,你怎么看?”
夜惊堂接过信封打量,可见上面写的是十几年前的老案子,瞧见离魂针、十六年前夫妇遇害等内容,他仔细回想了下:
“白锦以前和我说过,云璃父母就是在天南行走时,被人以离魂针击伤遇害,凶手应该就是这个赵红奴……”
女帝没想到这事儿还和云璃扯的上关系,蹙眉道:
“你想亲自去?赵红奴武艺再高,也挡不住你一巴掌,你去太大材小用了。”
夜惊堂知道这种小角色,已经没资格当他对手,但云璃的事儿他总得关心下,派华伯父和许天应过去的话,以他对华伯父的了解,很可能变成葫芦娃救岳父。
而且坨坨不好意思在京城养胎,凝儿曝光了也不好意思见云璃,带着云璃出门游历在江湖玩一段时间,显然是比较好的解决方案。
“从小听闻天南是江湖圣地,我还没去过,刚好借这个机会去拜访奉官城一趟。”
女帝知道夜惊堂走到‘天下第二’的位置,下一站就必然是官城这终点站。
但她哪怕再惊叹夜惊堂的天赋悟性,面对奉官城这种镇压江湖一百年的活神仙,她还是觉得夜惊堂太嫩了,对此摇头道:
“你现在去太早了,哪怕伤势痊愈,胜算也不到三成……”
夜惊堂摇头一笑:“你太高估我了,我在仙岛上就推算过,在洞天福地闭关苦练三年,对付奉官城才有三成胜算,练五年才有把握取胜。现在过去,胜算只有一成。”
?
女帝没想到夜惊堂对奉官城的评价高到这种地步,意外道:
“你都一人压一国了,对付奉官城胜算还不到一成?”
夜惊堂对此解释道:“境界可以悟,功力则是实打实的硬功夫。我功力太浅薄,九九归一,一招出去昏迷半个月才缓过来;而奉官城练了一百年,功力必然浩瀚入海,九九归一估摸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我只有一次出手机会,他却可以出手无数次,你说胜算有多大?”
女帝作为巅峰武夫,自然明白这意思,皱眉道:
“既如此,你哪儿来的一成胜算?难不成赌奉官城放水,先站着不动让你打一下?”
夜惊堂对此笑了下:“武道无止境,如果练武练到最后,都是堆功力比谁练的时间长的话,那武道就死了,已经没了探索的意义。”
女帝眨了眨眼睛,对于夜惊堂这句话,倒是非常赞同——所谓武学,说白了就是克敌致胜的方法,就和兵法一样,拿十倍兵力横推谁不会?能把自身优势发挥到极致,达成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才是正儿八经的好功夫,就比如八步狂刀、风池逆血、躬背弹刀等等。
一力降十会确实是江湖至理,但如果练到最后,武学只有‘一力降十会’的话,那武学一道确实死了。
江湖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轩辕朝幼年离家投身军旅悟出屠龙令,从而名扬天下,回到了看不起他的君山台。
在于蒋札虎被逐出师门流落江湖,自己悟出白猿通臂,打败柳千笙报了当年的血仇大恨。
在于她绝境之时,强行推演出六张鸣龙图,压住了守城无敌的曹公公,获得了如今的无上地位。
在于夜惊堂年纪轻轻,却靠非人悟性和义父打下的底子,三十年后重登君山台了结昔日恩怨,又一路横扫南北打成了现在的天下第二……
江湖上不乏裴远峰、陆截云、官玉甲这些抱憾终身的失路人,但这些人至死都没放弃武道,因为他们都知道没能如愿,是自己能力不行,而不是武道没给他们留路。
如果武道走到最后,变成了人人都只能闷头练功,谁年纪大谁就无敌,苦心钻研技法再无意义,也没法再出现一朝顿悟逆袭登顶的新秀,那这江湖还有什么意思?
女帝沉默片刻后,询问道:
“你意思是,你的一成胜算,就是境界比他再高半筹?”
夜惊堂摇头一笑:“这话说太大了。以我当前的境界,再往上走就是开荒,世上只有奉官城算是先行者。我心里有想法,总得去讨教一下,无论胜败,都比在家里闭门造车要强。”
女帝微微颔首,没有再制止夜惊堂去天南的想法,只是道:
“奉官城已经无敌了一百年,你虽然没输过,但他也没输过,此行机会渺茫,要量力,不行就回来继续练。其实太早无敌于世,在我看来也挺无趣,就和当皇帝一样,真把北梁灭了,四海再无强敌,我都不知道往后该作甚。”
夜惊堂抬手搂住钰虎肩膀:“四海一统,你就从打天下变成了守天下;我拿到天下第一,那就是从打擂变成了守擂。只要世上还有江湖,就永远不会缺挑战者,哪有无趣的说法。就算真没有对手了,我也知道该干啥。”
女帝感觉夜惊堂话里有话,转头询问:
“真无敌了,就可以放开手来大被同眠,从早睡到晚?”
夜惊堂是这么想的,但显然不能这么说:
“是赏花赏月谈情说爱,那种事只是附带。”
“呵~”
女帝半点不信,略微琢磨,见街上也没什么可逛的,便在河岸停步,双手搭在了夜惊堂肩膀上,四目相对:
“那你谈吧。”
夜惊堂站在河畔柳树下,望着天生妩媚的艳丽容颜,手自然而然放在了腰上,想往嘴上凑。
但女帝却少有的后仰躲开了:
“让你谈情说爱,你上来就动手动嘴,还好意思说那种事是附带?”
夜惊堂见钰虎不主动了,倒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哄,想了想道:
“嗯……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台水接天……”
?
女帝一愣,继而眸子就亮了几分:
“你刚才不是说肚子里的墨水用干了吗?怎么又想起来了?”
夜惊堂微微耸肩:“确实夜郎才尽,就只能想起这两句,后面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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