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你为什么不进屋?”
夜惊堂昨天到今天事情有点多,脑子都没一刻钟停下来过,见陆仙子不悦,便知道是不小心冷落了。他站起身来,示意她坐下:
“这两天实在有点忙,光想正事儿去了,是我疏忽,来坐,我给你泡杯茶。”
璇玑真人并未依言就坐,而是撑着桌面,坐在了书桌边缘,右腿架在左腿上,轻哼道:
“你的椅子我可不敢坐,谁知道你昨天和姑娘在椅子上做了什么事儿~”
夜惊堂倒了杯茶走回来,听见这话,眼神有点古怪。
毕竟昨天他最后是把三娘放在桌子上的,和璇玑真人坐的位置差不多。
这些事情,夜惊堂也不好点明,又在椅子上坐下,把茶杯递给璇玑真人:
“我能做什么事……来喝茶。”
璇玑真人穿着白色裙装,外衫质地如云纱,在灯火照应下,就如同姿态闲散的白狐,瞄了瞄递过来的茶杯,并没有接: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喝茶有什么意思?”
?
夜惊堂听见这话,脑子都清醒了几分,把茶杯放下,打量面前的白衣仙子:
“也是。陆仙子觉得做什么有意思?我都配合。”
璇玑真人悬空的白色绣鞋轻轻摇晃,小腿磨蹭着夜惊堂放在扶手上的胳膊:
“这灯下花前,聊琴棋书画,想来颇有情趣。我善于此道,要不我来教你练字吧,你把这卷册子,抄一遍给我看看。”
啊?!
夜惊堂见璇玑真人竟然准备罚他抄书,露出和云璃一样的苦逼神色,看了看桌子上估摸又几千字的卷宗:
“这……我一介武夫,字写的能看就行了……”
璇玑真人轻咬下唇,略微抬手,指尖划过弧度完美的衣襟:
“为师赏罚分明,如果写得不错……嗯哼~”
!!
妈耶……
夜惊堂哪里经得住这考验,斗志当场就被挑起来了:
“说话算话,不许骗我。”
“师长岂会言而无信,打击学生斗志。”
璇玑真人坐在桌上,微微俯身,又在夜惊堂脸颊上留了个唇印:
啵~
“现在信了?”
利息都给了,夜惊堂还能怎么不信?
夜惊堂露出笑意,拂袖研墨,取来白纸。
璇玑真人晚上过来,显然不是送福利的,见夜惊堂答应了,便从桌案上取来一根檀木镇纸:
“学文习武都是大事,不可当做玩笑,你要是写的不好,为师可不会一味溺爱。”
夜惊堂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持着毛笔询问道:
“要写成什么样才算好?”
“我说好才算好。”
“?”
夜惊堂听见这话,算是明白了意思——水水就是想打他。
已经被啵了口,夜惊堂倒也没啥意见,当下认真开始抄写起卷宗。
楠木书桌呈淡金色,纸张之前便是笔山砚台,貌美若仙的白衣佳人坐在桌上,完美臀线几乎就在夜惊堂右手边,先不论写的怎么样,这场景确实赏心悦目羡煞旁人。
夜惊堂为了完成任务,也没乱瞄旁边的柳腰丰臀,认真抄写下——建武十年……
刚刚抄写四五个字,一根镇尺便架住了手腕。
夜惊堂笔锋一顿,看了看工工整整的字迹,抬眼道:
“有问题?”
“先把手伸出来。”
“呃……”
夜惊堂无奈点头,伸出手板。
啪~
璇玑真人做出端庄文静的师长模样,轻拍了下手心,而后用镇尺指向字迹:
“筋骨稀松、无形无韵,你这字迹,就好似码头的杨冠,看似孔武有力、相貌周正,实则内里没一点门道,根本不入流。”
夜惊堂镖局武夫出身,字写的能让人看懂,都已经算梁州高材生了,哪里研究过这个,他询问道:
“怎么才算有筋有骨?”
璇玑真人把纸张转过来,提笔随意写下‘春闺难耐’四字,笔锋轻盈,落笔停笔优雅从容,不说写的字,光看动作神态都觉得赏心悦目。
等到四字落成,夜惊堂仔细打量,虽然鉴赏能力不高,但还是能看出一笔一划浑然天成,整体看起来甚至带着三分骚气,见字如见人。
“……”
夜惊堂观摩片刻,心中感觉,估计和杨冠看现在的他差不多,打心眼里觉得云泥之别。他询问道:
“这是滴水穿石的硬功夫,没几年时间,我怕是练不出来。”
“几年?”
璇玑真人有些好笑:“给你十年时间,你能练出这七分功底,都算你悟性好。”
夜惊堂不太相信,毕竟写字和练武,都是手上功夫,想自成一派难,但要照猫画虎学得像,无非是下苦功夫。他想了想道:
“你再写一遍给我看看。”
璇玑真人也算尽职尽责的好老师,当下再度抬笔写了个:
笔走龙蛇
这次笔锋浑然一变,字如银钩铁画、力透纸背,一笔一划都好似带着凌厉剑气,龙蛇二字似要从纸上跃出。
璇玑真人写完后,满意颔首,把笔递给夜惊堂:
“知道你学功夫快,你要是看一遍,就能照猫画虎临摹个七分像,我让你看看为师昨天新买的裤子。”
?!
夜惊堂面对这不能错过的奖励,压力顿时就来了。
夜惊堂深深吸了口气,先清空杂念,而后把笔接过来,闭上眼睛开始演练。
论书画造诣,夜惊堂都不如虎妞妞,没有多年底蕴积累,不可做到下笔如有神。
但会写,和写的像是两回事。
夜惊堂现在要做的不是写出自己的风格,而是去临摹璇玑真人的字。
这个是可以取巧的,如果把笔当成兵器,字迹就是招式出手后,在纸上留下的划痕,那这对夜惊堂就不难了。
面前有了痕迹,他只需要想出能留下这种痕迹的最优解,以最精准的手法复刻出来即可。
夜惊堂这练字的方式,算是武学上的只求形似,不算写出来的,而是‘画’出来的,属于走了歪路。
但也不能说这法子不行,因为武学只求形似,只能练成花架子;而字迹完全一样,那就是完全一样,顶多算把自己练成了人肉复印机,没有自己的风格。
璇玑真人坐在旁边等待,可见正襟危坐的夜惊堂,闭目了很久,就好似睡着了,完全没下笔的意思。她微微歪头,调侃道:
“不行就算了,为师又不会笑话你,顶多打个手板。”
夜惊堂毫无反应,脑子里飞速拆解着一笔一划,寻找最合适的动作力度,再联系璇玑真人刚才的手上动作,结逐步合到一起。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璇玑真人快等不及,想抬手晃晃的时候,夜惊堂睁开了眼眸,左手拂袖,右手持笔在砚台里沾了沾,而后在洁白纸张上写下:
不过如此
夜惊堂手上动作肯定不及璇玑真人那般风轻云淡信手拈来,身体感觉有点绷,但瑕疵也仅此而已。
璇玑真人待第一笔落下,眉儿就是一皱,感觉到了不对劲。
等四字落成,桃花美眸明显睁大了几分。
至于字迹好坏,也不用过多赘述,和旁边的‘笔走龙蛇’四字,如出一人之手,相同的笔画,看起来就好似从旁边扣下来挪过去一样,完全分不出谁写的。
不同的笔画,也保持着整体的风格,璇玑真人自己或许能感觉出不同,但换个人来,肯定没法区分真伪。
夜惊堂写四个字,比琢磨几个时辰功夫都累,不过成就感很高,拿起纸张弹了弹,仔细对比后,又递给璇玑真人:
“嗯哼?这算好还是算坏?”
写的一模一样,就没法评价好坏。
璇玑真人接过纸张打量许久,又瞄了瞄夜惊堂:
“嗯……你这字写的,太大材小用了,而且和书法理念背道而驰。你就算写的完全一样,也不过是在效仿前人表象,不知其内里,永远成不了开宗立派的大家……”
夜惊堂一个武夫,又不指望靠书画名留青史,能拿出来撑门面就行了,当下靠在椅背上:
“你就说好不好吧。”
“……”
璇玑真人哑口无言,能写的和她一模一样,拉出去少说吊打京城九成的文人,文无第一,剩下一成,也不敢说稳压,这放谁来看也算好字。
夜惊堂见水水不说话,露出了笑容,抬手扶着柳腰,把水水横移到了面前。
璇玑真人自己挖的坑,咬牙也得填上,当下只是仔细端详着纸上字迹,随口道:
“你这样,不觉得有辱斯文?”
“愿赌服输,可不能出尔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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