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太后离境,显然不能公之于众,为此队伍扮成了商队,带的货物看似挺多,但都是丝绸布绢,基本上没什么重量,以便保持速度。
商队的人手挺多,前方是扮做镖师的佘龙、伤渐离,老镖师杨朝因为熟悉路线,走在最前面领路;中间是数名黑衙总捕;最后方则是梵青禾带的人手,冬冥部的族老姜老九等人。
三娘一晚上时间来不及调遣人手准备,为此先在云安等着宋驰等人赶过来;凝儿要给平天教主通个气,在京城陪着三娘,到时候在红河镇汇合再一起出关。
至于璇玑真人,因为女帝身体情况尚不稳定,不能擅自离开,估计也得过段时间才过来帮忙。
东方离人随行,则是担任钦差大臣的角色,毕竟遇到梁王或者北梁朝廷等势力,夜惊堂的身份可能镇不住,必要之时还得东方离人出面沟通。
商队从云安出发,转眼已经过去五天,等过了武关,就再无平直官道和城镇补给,迎接队伍的是两百多里荒原,而后就到了梁洲境地,路会越来越难走,前行速度也会放缓。
夜惊堂看了几眼窗外后,又转眼望向车厢的另一侧,眼底显出了几分愁色。
换上贵妇衣衫的太后娘娘,平躺在车厢的小榻上,但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而珠圆玉润的红玉,则跪坐在旁边,因为同时看护两个病患太久,已经累的睡着了。
这几天每隔一个时辰,梵青禾就会过来检查身体,太后娘娘身体比预想的要稳定,但体内的毒素始终没消失,整个人每天只靠几口清粥维生,肉眼可见的逐渐消瘦,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如果这个状态持续下去,可能还没走出梁洲,太后娘娘就已经没了。
而夜惊堂这几天通过浴火图和滋补药物,足不出户的调理伤势,外伤基本愈合,内伤也治愈了很多,恐怕再过个十天,就能彻底恢复如初,瞧见太后娘娘没有半点好转,还每况愈下,心头如何高兴的起来。
夜惊堂在小榻上瞩目良久后,车队便到了武关镇。
他怕队伍里这些临时乔装的镖师没经验,没带够物资导致走不出荒原,便拿起佩刀起身,走出了车厢。
咕噜咕咕——
“包子……”
“地道梁洲烤羊腿,过了这村没了这店咯……”
武关镇是云州西北最后一座大镇子,在这里盘踞的全是来往两洲的商队,因为梁洲民风过于彪悍,没本事的人根本不敢走,为此镇上等待被雇佣的武人和向导也很多。
夜惊堂下了马车,正好瞧见做白衣公子哥打扮的大笨笨,带着异域美娇娘梵青禾下车。
鸟鸟则猴急猴急的扇翅膀,望着远处的烧烤摊子,看起来是馋家乡的味道了。
瞧见夜惊堂出来,本来风轻云淡的东方离人,眼神微惊,连忙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皱眉道:
“你怎么出来了?”
“在车厢里坐了这么多天,全身都酸,出来走走。”
夜惊堂轻笑了下,就带着东方离人来到商队前方,吩咐道:
“老杨,你看着些,把水准备足,过了武关一条河看不到,上次过来差点被渴死……”
“少东家放心,这次我装一车水……”
“装一车有什么用,多买点水囊,按照人头数三天的分量准备……”
“好勒……”
东方离人本来扶着夜惊堂的胳膊,但她个子很高,又做公子打扮,一时间引来了不少路人异样目光,为此她又连忙收手站直,做出商贾之家东家的模样,左右打量起街景。
梵青禾遇见夜惊堂时,夜惊堂就已经是朝廷的大人物,并不清楚夜惊堂的过往,见夜惊堂在商队前后走动,颇为熟络的检查过无人区的准备,来到跟前好奇道:
“夜公子以前经常走镖?”
“呵呵,我四月份前一直都是镖师,梁洲各地都跑过,只可惜义父不允许,没去过关外……”
夜惊堂检查了片刻后,又来到街边的摊子上,点了几份烤羊腿,询问道:
“北梁那边离得远,红河镇消息闭塞,能听到的传闻也不多。那边的江湖情况如何,有没有厉害人物?”
东方离人拉着想往炉子上扑的鸟鸟,插话道:
“北梁疆域人口都不比大魏少,高手自然多。不过‘天下第一’只有一个,奉官城在南北两朝都是公认的无敌,前朝末年北梁还想把奉官城挖去北梁来着,结果奉官城去了天南海边,摆明了不再过问两朝俗事的态度……”
梵青禾作为‘北梁盗圣’,对北梁江湖的了解远比东方离人多,接话道:
“其实南北两朝,江湖的统治者都是‘十大宗师’,这个说法起源于大梁朝;奉官城算是特例,因为实在太离谱,根本没法和下面人一起并列,才会独占一档,就和一千多年前的大吴开国皇帝一样。
“只要抛开奉官城,南北两朝的名额一模一样,都是十个大宗师,从古至今都没出现过太大变化。”
夜惊堂点了点头,好奇道:“北梁的十大宗师,和大魏比那边更厉害?”
梵青禾摇了摇头:“这不好说。北梁叫法和大魏不一样,大宗师就叫大宗师,后六个和武魁是一档,而前四和二圣是一档,并称‘北梁四圣’,和盗圣医圣什么的不是一个概念。天下第一在大魏这边,但抛开奉官城的话,北梁应该是要强一点。”
东方离人作为大魏的亲王,自然不喜欢这话,反驳道:
“我觉得北梁比不过大魏。国师吕太清常年守在北疆,北梁四圣没一个人敢踏入大魏半步,特别是那什么左贤王李锏,本事不大口气狂的不行,结果国师请他去崖山论道,等了几年也没见他登门……”
梵青禾摇头道:“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左贤王可能打不过吕太清,但收拾下面人还是轻轻松松。我们西海诸部的勾陈大王,也位列大宗师,结果刚准备整合各部的时候,左贤王就过来了,惊得勾陈大王当场给北梁表忠心,从此再也没打过整合诸部的主意……”
夜惊堂认真听着两个女子交流,暗暗记下各种有用的信息,而鸟鸟则直勾勾等着烤羊腿。
但三人聊了片刻,羊腿还没烤熟,就听见车队后方传来一声:
“咳……”
“太……呜呜呜……”
“嘘……”
?!
三人话语一顿,继而就目露狂喜,连忙往马车跑去……
……
稍早之前,车厢里。
“梁洲地道烤羊腿……”
“包子馄饨……”
……
街头小贩的吆喝,与令人食欲大增的香味一同传入车厢。
趴在小榻边上酣睡的红玉,下意识抽了抽鼻子,而在枕头上平躺的太后娘娘,则咽了口唾沫,悄然睁开杏眸,可见眸子都快绿了。
几天前在玉潭山庄出事,太后娘娘打算的是,等离开京城后再醒过来,然后和夜惊堂说两句,让夜惊堂带着她在梁洲转一圈,去看看艳后秘史提过的各种地方,比如太后和世子一起露营的荒原、一起隐居的河湾等等。
按照太后娘娘的设想,这么着急的情况,应该是夜惊堂骑着快马,把她背在背上,火急火燎往关外飞驰。
但可惜的是,等到出发她才发现,随行跟了二十多号人,而且离人竟然也跟着。
她要是离开京城就醒过来,肯定没法对夜惊堂软磨硬泡,让他带自己去那些地方了,指不定转身就回去了。
为此太后就想着多走几天,这样醒过来就算要回去,也能在路上看看云州的风景。
这一路上,夜惊堂寸步不离的关切目光很让人沉醉,但身体熬的却是相当艰苦。
夜惊堂就在车厢里坐着,她怕吃多了得方便,不得不醒过来,就每天喝两口粥硬抗着,这几天差点被饿死。
此时已经走到了武关,再往外就到了荒原,走起来很费力,为此太后娘娘就现在醒过来,给众人报个平安,然后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继续往梁州走。
按照太后的设想,这醒来也得有仪式感,大概就是——夜惊堂回来,她手指动了动,而后夜惊堂连忙过来蹲在跟前,她缓缓睁眼,病恹恹来句‘夜惊堂……本宫睡多久了?本宫没事,你不用操心……’。
但外面的烤羊腿实在太香了!
太后娘娘硬饿了四五天,很想克制食欲,但身体已经变得比鸟鸟还猴急,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抱着烤羊腿啃两口。
等待片刻后,不见夜惊堂进来,太后娘娘实在憋不住了,就转眼看向了旁边的小案。
小案上放着些许糕点,是给红玉和夜惊堂准备的,以前她根本不喜欢吃这些甜食,但此时看见眼睛更绿了。
嗦嗦~
太后娘娘喉咙动了动,继而就悄悄抬起手,从托盘里拿了一小快糕点含进嘴里,本想细嚼慢咽,结果躺着吃饭显然是不对的。
糕点刚进嘴里,碎末就掉进喉咙,刺激的太后娘娘闷咳了一声:
“咳——”
趴在跟前的红玉顿时被惊醒,迅速抬起头,发现太后娘娘鼓着腮帮捂着嘴,满眼惊恐望着她,又急又喜道:
“太……呜呜……”
太后娘娘连忙把傻红玉嘴捂住,同时狼吞虎咽,想要把糕点咽下毁尸灭迹。
结果几乎是下一刻,外面就传来“呼呼——”几声,车帘被掀开,夜惊堂、东方离人、梵青禾、孟姣等人的面孔,皆出现在了车厢外,齐刷刷盯着她。
“……”
太后娘娘眨了眨大眼睛,反应很快的做出茫然模样,左右看了看:
“绷宫……咳……”
夜惊堂眼底满是惊喜,连忙跃入车厢,把塞了满嘴糕点,话都说不清的太后娘娘扶起来,从旁边端起水杯:
“别急别急,慢点吃,知道娘娘饿坏了……”
东方离人也来到跟前,轻抚太后娘娘后背:
“当心噎着。红玉,赶快去让准备些清粥……”
太后娘娘被两人夹在中间嘘寒问暖,瞧见数道关切眼神,心头着实有点不好意思。
但听见准备清粥,强烈食欲的推动下,太后娘娘第一句话还是:
“咳……外面什么东西?好香呀……”
梵青禾来到跟前,严肃道:“太后大病初醒,吃不得重油重盐,先喝几天粥养养胃。你们都出去,别都围在这里。”
夜惊堂见状迅速起身退出了车厢,还很体贴的对着外面道:
“把车厢拉到镇子外,别让油烟味传过来……”
?!
太后娘娘见闻都不让她闻一口,眼底有些委屈了,但也没办法,只得被梵青禾按着老老实实的靠在了车厢上,等着继续喝粥……
……
另一边,梁洲中部。
八月中秋的正午,荒骨滩的大戈壁上依旧烈阳似火。
视野尽头的光景,被升腾热浪所扭曲,目之所及,除开挂在路边的一具右手指向西北的白骨,再难看到半个活物。
白骨是梁洲独有的路标,一般都是劫道马匪的尸体,有吊死有穿在木棍上,稍微讲究点的大帮派,会挂上一张风干的人皮,上面再配些彩绳,遥遥看去就好似一面随风飘舞的彩旗。
蹄哒、蹄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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