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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聊起自己的伪装计划,乔鲁诺也谈起你的手艺,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你被他夸张又繁琐的用词震撼到,他终究还是被“浪漫”的意大利同化。
  中间安静了几次,其实没什么好聊的,但他似乎不想断,停了几秒,就重新找话题。
  可你真的困了。
  『不要挂。』
  电话那头的语气忽的显出几分急切,你听到有肌肤与被褥摩擦的响动,以及他咬字间不断深呼吸的吐息声。
  『不要挂,好吗?请不要挂……』
  你说好。
  他的情绪好像不太稳定。
  那边的窸窣声与不稳定的微妙呼吸持续了至少有几分钟,你脑袋埋枕头里,昏昏欲睡。
  他又叫你一声,不让你睡。
  是不是有病……
  正要说不想聊就挂,他突然问可不可以为他唱一首歌,你说可以。
  你猜他可能是睡不着。
  一时除了《小星星》想不起什么哄睡的催眠曲,起来去客厅在背包里翻出智能手机,挨个听哪一首较为合适。
  找到一首。
  “Turn out,高い场所なら,ひとりに気付く……”
  你照着歌词里的罗马音小声给他翻唱。
  “Turn out,遥か远くに,语らう声を……”
  “……独り,爱に,梦に,巡り合うために……”
  一分多钟的曲子唱完,隔了几秒,乔鲁诺又忽然笑一声。
  “Se c'è il destino nell'aldilà.”
  你不懂,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没什么。
  回到床上,他还在说着,扯起别的话题。你实在困,大脑渐渐转不动,眼也闭合。
  『……你睡着了吗?』
  “……”
  你睡着了。
  唤醒你的是清脆的鸟鸣。
  于清晨张开眼——不,已经十点了,是上午。
  昨夜你没有关窗,屋子里都是霉味,专门开窗通风。结果鸟儿却是看不惯懒鱼睡懒觉,故意在窗前争吵。
  你拉开窗帘,鸟儿们拥挤在横七横八的电线上,左右蹦哒。这就是那不勒斯的白日。
  手机早就熄了屏,与乔鲁诺的通话居然有三个多小时,你可从没煲过这么长时间的电话粥。试着给他拨回去,无法接通。
  查无此号,时空的链接已然失效了。
  忘记问其他人的近况怎么样,还有普奇的事……算了,既然你已经讲到2012要世界末日,他应该会去查。
  洗漱做早餐,吃完搬个凳子去门口晒太阳,照着字典背意大利单词。你仍是记了忘忘了记,一上午也就记住了几个,下午又忘。
  ……不想学了。
  仰着脸纯发呆,上楼路过你的邻居先生伸头瞅你,评价你现在就是只井底仰头望外面的青蛙。
  感谢他没说是癞蛤蟆。
  他开门进去,过了一阵又出来,问你要不要和他约会,他现在没有事。你下意识要拒绝,还想着回去瘫,却记起这次要自己督促自己,强忍懒惰,手机打字问他去哪。
  邻居先生说随便走走,看你想去哪。真好,你那也不想去。邻居先生面露无语。
  最终变成试吃大会,你做了简单的面包与布丁,问他像不像那家店的口味。邻居先生说没吃过那家的,不过感觉没你昨天做的好吃,问你为什么要更改产品的口味。
  人心无常,人类会嫉妒。你打字,带过你的师傅说,这条街的食品店竞争激烈,如果一个人才做的比自己强,除了想要留住,就是想要毁掉。
  邻居先生问怎么毁掉,你答可能是把胳膊砍了吧。毕竟没了手,就没办法做食物啦。
  邻居先生一脸老爷爷地铁看手机。
  他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残忍,你打字更正自己二十五岁,他的反应比布加拉提还夸张。
  『骗人吧,我特么以为你十五岁!』
  你回应没骗人。
  他上下左右打量你,还是不相信。
  不信算了。你低头喝起饮料。
  这次你尝试做饮品,当然是热饮,水果茶之类的。但是不太成功,只要是热饮,味道几乎殊途同归——酸的就是酸的,甜的又被热度压盖,尝不出任何水果的原味。
  第二天,你尝试做奶茶。
  有邻居先生的参考,你买到还不错的茶叶,顺便买了《猫和老鼠》与《贝蒂小姐》的光碟,恰好中途遇见有光盘店在播放,就购入全集,用布加拉提赠的钱。
  你突然想起普奇用能力把音乐光碟插入人脑就能播放,那如果把《猫和老鼠》插进迪亚波罗的大脑,迪亚波罗与托比欧会不会就认为自己是汤姆和杰瑞。
  黑着脸脑补了一番那样的场景,太魔鬼了,况且你无法说服普奇帮你做这种事。
  『你喜欢看动画片?』
  邻居先生问,你歪头,与其说喜欢,不如说只有这些能看懂啊。
  回去的路上有人拦住你,你僵住。来人叽里呱啦,邻居先生帮你翻译此人是在问你外套在哪买的。
  这是2018年的《小王子》联名羽绒服。
  你沉默,手机打字“Negozi in Cina(中国店铺)”,路人失落而去。
  邻居先生道第一次见你这样的装扮,一路上回头率很高。
  有注意到周围人在看你,但为了不让自己应激,几年前就练就了“忽视路人隐晦目光”的技能,不然你门都不敢出。
  也多亏当年他们帮助你适应这样的环境。
  你现在的这身装扮在未来很普通,羽绒服里是JK制服加光腿神器加长筒靴,大学生冬季日常穿搭,这些还都是妈咪室友们给你搭的。
  不知道怎么回应,避重就轻打“Differenze estetiche(审美不同)”。
  邻居先生没多在意,似乎“你是一个中国人”就能掩盖所有的奇异点,就像许多人真心认为四川家家户户一只大熊猫、俄罗斯人每日骑熊出门。
  曾经的你也真被网友哄骗信了男生有换蛋期。
  回去后开始做奶茶试验,第一杯太苦,尝不出奶味,你又多加了奶,但是始终配不出印象里奶茶店里的味道。
  你又试了淡奶咖奶还有厚乳,味道总算像了一些,邻居先生也来给你提建议(蹭喝)。练习意大利语的同时,调配出了你们二人共同认为好喝的热奶茶与冰奶茶配方。
  加入不同的糖浆、选用不同的茶叶与奶,味道就能拉开好多,再放入与糖浆相应的水果肉,邻居先生喝完一杯,赖在你家不想走了。
  在你专心调配奶茶精修配方的时候,邻居先生工作之余也没闲着,帮你去探你想应聘的那家面包店,回来给你的甜品提建议。
  耗时一个多星期,你在纸张上写下求职信,把面包饼干布丁以及奶茶都包装好,拉住早上出门的邻居先生,让他帮忙检查一下你的着装与微笑有何不妥之处。
  邻居先生绕着你走一圈,拍上你的肩,说:“Very good!”
  虽然很紧张,但是为了安稳的生活,你出发了。
  面包房老板看见你,眼神就不太妙,但他还是阅了你的求职信,也品尝了你的作品。显而易见的不信任感霎时在吃下甜品后转为疑惑,吸入奶茶后又转为惊喜,一板敲定你入职,还想与你探讨关于奶茶的制作与售卖。
  他提出想要买下你的奶茶配方,你的确带了,猜到对方可能想买,以前看的好多小说动漫电视剧都是这么发展。
  可真当你准备把配方拿出来,动作却迟疑了。
  如果他买下你的配方,要赶你走怎么办?
  这里的法律与道理可不保护你。
  你纠结,老板百般承诺,绝对不骗你。他若是骗你,岂不就是在欺负人?
  意呆利人欺负你的还算少吗?
  你心里吐槽,最终还是给了他。老板没有食言,还许诺你奶茶的分成,他六你四。只要你一直在他店工作,他就会一直给。
  但愿吧。
  有前几年的工作经验,你很快就吸收老板拆解给你的烘焙知识,由于店里主要面向老客户,即使老板承认你做的改良口味更好,也仍按照这家店原本的制作配方。
  『毕竟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嘛。』
  老板是这么说的。
  面包房里只有老板与看板娘两名员工,加上你就是三个。
  看板娘是位甜美可爱的小姑娘(老板亲口所言),初中毕业后就辍学打工。老板又把你拉去一边,告诉你,这小姑娘的老爸是这条街上数一数二的人渣,家暴老婆还想把女儿卖给暴发户,小姑娘是为了摆脱那渣滓,才辍了学。如果你见到有哪个奇怪男人纠缠这姑娘,可千万不要理,是那垃圾来找自己女儿讨生活费。
  你:?
  他孩子未成年,居然找自己孩子要钱?
  这操作可真离谱。
  现在顾客不多,老板让你教看板娘怎么做奶茶。店里工具不齐,勉强能用,看板娘不会英语,你们两个语言白痴互相比手势,看板娘全程两眼痴呆地看着你,原来这位也是一只呆呆兽。
  经过十几分钟的肢体切磋,你与看板娘组建一套只有你们两个能理解的身体语言,并在接下来的反复练习中完善体系,旁边搓面的老板都看呆了。
  一家面包房塞着三只呆呆兽。
  顾客上门,看板娘去迎接,你继续调制没做完的饮料,做完这一杯,老板与看板娘交谈,转首告知你今天开放试喝。
  是那位顾客好奇你与看板娘在忙什么,没听过奶茶,就想尝一尝。
  看板娘把做好的奶茶端过去。
  有这一人开头,更多路过的人凑过来好奇。你独自做不了那么多,老板让你分成小杯,暂时用这里的咖啡杯。
  看来还需要专门的包装杯啊……老板嘟囔着。
  灯火阑珊之夜,却是路人攒动最为好奇的巅峰。
  居于那不勒斯的生物仿佛都在此刻倾巢而出,你手里搅拌茶与奶,眼观他们或疲惫或慵懒的姿态,饮进奶茶的刹那,大放光彩。
  以前的学校老师教过这句话——某些工作是服务于人,为人与人之间搭建桥梁、为失落的人提供得不到的情感服务。
  这就是第四部意大利厨师与灰姑娘美容师为人服务的心理。
  可是,为什么见到别人开心,自己就会开心呢?
  为何别人哭泣,自己就要难过呢?
  人与人之间情绪必定会传染?可你并不会。
  伤心是他们的,开心也是他们的,这与你有何干系。
  因为自己缺少这样的情感桥梁……?
  人与人之间又为何要建立这样的桥梁。
  因为人类是社会性动物?
  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
  看板娘与那些顾客陪笑,与老板说着你听不懂的语言。你守在灶台与橱柜之间,一直忙碌到今日的工作结束。
  冬日的夜晚更冷了。
  你与老板与看板娘相互道别,踏上与别人不同的路。灯稀星稀,只有头顶那一弯小小的月钩映照前路,没带手电筒,习惯了仅上午的工作制,你没想到面包房的工作会持续到这么晚。
  看不到路标,稍微一走神,你就迷了路。
  还好自己穿得够厚,不会冻死。
  你给布加拉提发短信求助,他问你在哪,你一夜瞎子,哪里知道。
  布加拉提指挥你往四周摸索,寻找路标。你描述有哪些店、店名是什么,他说知道了,叫你别动,他过去找你。
  你蹲在路边,手撑着脸。
  发呆到不知何时,一只手在你眼前晃,对方发出声音,是布加拉提过来找你了。
  『来。』
  他把你拽起来,牵你的手走。很快你就被这坑盲人的破烂路绊了一跤,他蹲下,让你上他的背。
  我滴天,他怎么这么好心。
  你无数次地在内心感叹布加拉提的善良,可惜荒木这个屑,非要把好人画死,难怪被读者诅咒,该。
  他问你今天工作如何,你说还行,挺好。这群意大利人好像非要找点话题聊,你打起哈欠,没心思回复布加拉提的问话,在他的后背睡了去。
  没有声音再吵闹。
  结果,是一股浓烟呛得你反胃。
  “咳……咳咳咳!呕……”
  谁家失火了?!
  你捂住嘴,头扭到一边,布加拉提放你下去,你趴墙边,肠子都快吐出来。有人在轻拍你的背。
  干呕好一阵,人快死了,转过身,越过眼膜糊着的泪,居然是邻居先生在抽烟。
  当然,他已经把烟灭掉,否则你现在还在吐。
  他说了些什么,你耳朵里都是自己心脏传来的鼓动,听不清他的。
  布加拉提手里安抚你,双目却盯着他。邻居先生的目光也移向布加拉提。
  两个同一组织但不同小组的黑手党相互对视、沉默,你从恶心一直到发懵,完全读不出来他们的眼神中包含着什么。
  这俩认识?
  布加拉提收回视线,问你感觉如何,你说没事了。布加拉提又告诉你,如果有需要就找他,你点头。他跟你道晚安,你挥手拜拜。
  『这是你约会对象?』
  邻居先生问你,你说不是。
  你没继续装哑巴,心身俱累,没脑练意大利语,英语都不想说。
  “Fai una bella dormita.”
  “Notte notte...”
  没听懂他在说毛,直接回晚安晚安。邻居先生点了下头,开门进屋,你也回去。
  累趴了,你哈欠连天,洗漱完,换上睡裙,扑软软的床上倒头就睡。
  八点起床,洗漱完磨叽磨叽,吃完早饭,九点到面包房。下午一点,下班吃午饭。吃完趴收银台上睡觉,三点被叫起,教看板娘做奶茶到四点,晚上六点下班。
  每天回去与邻居先生一起吃晚饭,明明要练意大利语,你的脑袋却点成小鸡仔,眼睛根本睁不开,吃几口就要睡,邻居先生帮忙扶了下你的头,省得你整张脸都砸盘子上。
  『看你这样,我都觉得我的工作轻松好多。』
  邻居先生的语气复杂,你仰脸思考了下,他说的工作是黑手党,这次你没犯说漏嘴的失误,只当听不懂。
  一连上班到周五,周六周天双休。睡了一场大懒觉,醒来就是十二点。工作让你摆烂,什么规律作息,什么自主学习,都滚蛋滚蛋。
  蒸上米,你撕开印有周杰伦的可比克与上好佳的田园薯片,再开一包浪味仙、一包南瓜酥,你要度过一个享受垃圾的周末。
  打开电视机,播到意大利的少儿频道,动画片看不懂,太抽象,别的频道更抽象,你放弃,把光碟放入驱动器,盲按遥控器,全凭幸运A没把电视搞坏,成功看上《猫和老鼠》。
  “吼~吼~吼~”
  狮子老兄说得对!
  你把开包的零食都倒盘子里,从第一集开始看,最初的汤姆毛茸茸,可爱。
  初版的汤姆更像一只猫,后来的汤姆就如兔八哥那样被人化,杰瑞是没怎么变。
  乐滋滋看汤姆戏弄杰瑞反被杰瑞捉弄,米蒸熟,你把波力海苔撕碎,撒在里面,炒胡萝卜丁、黄瓜丁,红烧小里脊肉块,再炒个蛋,混进米饭里,抟巴抟巴,自制成咸鱼牌饭团。
  一半放冰箱里,一半拿来吃。看完几集汤姆与杰瑞“相亲相爱”,你翻开手机,给布加拉提发观后感。
  意大利语稀烂还敢写小作文,你可真有胆。
  果不其然,又一集过后,布加拉提发来同样一篇小作文,把你的语病与错词都修好了。很好,一句话三个病,自己的水平果真烂。
  你又写《吃零食感想》、《上班感想》、《摆烂感想》,字典被你反反复复翻好几遍,布加拉提那边没了回信,他可能改得很头大。
  『看起来你过得很充实。』他只回复给你这句话。
  『Yeeeeee!!!XD』你回。
  他没再回复。
  动画大赏继续,汤姆家的美食好多,你一口一饭团,以息自己胃里的馋馋之虫。
  一猫一鼠总要分个输赢,要么杰瑞赢,要么汤姆赢,有时是平局,它们却互为关系最好的朋友。
  虽然经常争吵、打架、会因为利益或是感情反目成仇,但这两可爱生物的友情始终坚不可摧。
  你渐渐分了神。
  手里还在往嘴巴塞薯片,猫与老鼠的嬉闹还在色彩缤纷的屏幕中继续,光束昏花,却进不了你的心。
  渐渐地,不再咀嚼。
  你在想谁呢?
  心里还有谁呢?
  曾经心里装载着许多人,但现在,好像谁也找不到了。
  你继续吃起薯片。
  迟早会适应的,猫与老鼠的追逐仍在继续,你被制作组的创意与奇思妙想乐开花。
  新的生活,在不断的忙碌中逐帧稳定,时间不再是滚轮,因为你根本察觉不到。
  周一至周五工作,周末看动画片,写破烂小作文,练习意大利语。一恍,就过去好几周。
  你才想起来要考虑干掉迪亚波罗这件事。
  荒木提示过把他囚禁起来也行,但你实在想不出怎么囚禁迪亚波罗,除了去找承太郎,没有别的可实施办法。
  你翻开笔记,重新梳理。
  最稳妥的方法,让乔鲁诺开挂解决迪亚波罗。乔鲁诺开挂的前提是意志超越迪亚波罗得到虫箭的认可,虫箭由波波按正常流程带来,那么主线经历的敌人与战斗不变。
  倒推,第一个问题,没死掉的布加拉提无法与塞可一对一,必须首先解决乔可拉特。你在这里标注序号一。
  乔可拉特……想起他,你的浑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都在隐隐幻痛。
  如果命运非要让你给乔鲁诺挡伤害,那就需要提前解决乔可拉特。
  第二个问题,保证主角团不死。迪亚波罗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不会团战,要避免人员落单。你在这里标注序号二。
  身体互换后时删造成的人员落单如何解决……这太为难你了。
  第三个问题,布加拉提如何救出特里休时不被迪亚波罗击杀。你在这里标注序号三。
  第四个问题,没有同伴牺牲的刺激,如何保证乔鲁诺的意志高于迪亚波罗。你在这里标注序号四。
  大体上就这些问题,只要能解决掉,就可以按照原着路线走。
  ……想不出来。你决定往后放一放,说不定哪天就灵机一动,一切都解决了呢?
  继续过着工作与学意大利语的日子。邻居先生不是时时都在,有时他在,又恰逢周末,就会约你出门,每次都被你拒绝,他就陪你一起看《猫和老鼠》,在你家蹭吃蹭喝。
  邻居先生完全符合你对意大利人自由散漫的刻板印象。邻居先生说你完全不符合他对中国人勤劳智商高的刻板印象。
  笨笨懒鱼拉低了中国人的平均值真是抱歉了哈。
  你吐槽,邻居先生笑得喘不过气。
  他问你为什么是鱼啊,你说不仅是鱼,还是外星鱼。
  你给他描绘咸鱼母星的模样,一颗星球里都是水,每条鱼整天游来游去,爱怎么游怎么游,也有仰着肚皮什么也不干的,瞪着个眼张嘴吃微生物就行。
  邻居先生快笑厥过去。
  这还是第一个被你的一本正经瞎扯逗笑而不是感到无语的意大利人,真是……哦莫西路一欧豆扣。
  夜晚,通常是你熟睡的领地,但许是压力减少,又或是荒木所说的理智值,你开始失眠。
  倒不是全然无法睡去,刷刷ipad,刷刷手机,时间很快就溜过了。
  ……
  没过去。
  你已经连续三天凌晨两点还没有入眠。
  睁大着干涩的眼死盯这片黑暗,这根本就是对咸鱼巨大的沉痛打击。
  困得要命,却睡不着,你坐起身,只觉憋屈得要死。
  “……哼……”
  不知道如何从嘴里的发出的这样细微的声响,液体从眼眶往下落。
  头很痛。
  除了海洋卧于海岸的鸣叫,就是海鸥,石块被水入侵过后质与质的分裂,沙子被泡沫卷进洋流,像是流星,呈现出动画里才有的kilakila——细碎的铃音。
  你下了床,脚下不稳,双脚好似找不到地面,手扶住墙,摸索着,开了灯。
  很长一段时间的天旋地转。
  脚步移出屋门,坐去沙发,胳膊肘支撑在凹陷的扶手上,你趴在上面,手裹住发胀的头。
  有谁拍了你一下。
  “……!”
  倒抽一口气,你回过头,周围谁也没有。
  深呼吸好久,心跳才渐渐稳下。荒木说犹格的力量会造成周围时空的不稳,所以不一定是鬼或者隐形人入室打劫什么的,别吓自己。
  “Are you ready for the future?”
  金发披散的人影出现在你的身侧,你向后退,卡在沙发的边缘。
  “For the truth,the truth of the world.”
  虚幻的影子只能看清他赤红的双眸,双手抚上你的脸颊,覆在那之上,这对鲜亮的红又转化为充满生命晶莹的绿。
  幻像消失了。
  黑夜的狂风骤雨在风卷残云之际与幻影一同于雷霆电闪之中湮灭,无声无迹。
  “Are you ok?”
  又一道声音,你眼睛转过去,荒木不知何时飘在你的斜上方,他盘腿而卧,“嗯……”了几声,说你看起来像是被吓傻了。
  你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要好好睡觉啊。』荒木以为是你故意熬夜,『年轻人就是仗着自己身体好随意折腾,你可知人老了想睡一场好觉有多难——』
  他还没说完,身影就从陈旧的墙面消失。
  徒留下你一个人呆坐着,不明所以。
  今夜仍在失眠。
  次日去上班,老板关心了一下你的睡眠情况,你说没事。搅面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是犹格的力量导致时空错乱,荒木就是利用这样的空隙,在别的地方与你交流。
  显然这份力量他无法控制,你也无法控制。
  犹格·索托斯的力量有谁能控制,超人都不行。
  话说,那个红眼睛的是谁,迪奥?绿眼睛的是乔鲁诺?三个时空?
  ……
  Cpu干烧了。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物理领域的事你一呆头鱼还是不要深入了,反正搞不明白。
  再次想念起IQ152的福葛老师。
  下午与看板娘一同制奶茶,中间短暂地歇息,看板娘指指你,再指指自己的眼下,摆出睡觉的动作,又摊手歪头耸肩,她的意思是“你眼下乌青,没睡好觉吗?”。
  你摆摆手,笑了一下,意思是没事。
  看板娘挠挠头,面上疑惑。
  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你没休息好,邻居先生连续几天都用诡异的眼神打量你,终是没忍住,问你是不是有睡眠障碍。
  你说可能有。
  他帮你想原因,是不是一个人睡觉太孤独寂寞,你晚上可以去他家里和他一起睡。
  你:……
  你想起大学那几个想跟你开房的同学,又记起莫名其妙亲你的布加拉提与米斯达,他们都伸舌头了,按照他们交给你的性知识,这两人岂不是都想跟你上床?
  成年人类男性的脑子里难道都是这种东西?
  你毕加思索起来。
  邻居先生得知你的想法,也无言了。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睡,怎么会突然因此孤独寂寞呢?』你打字问他。
  『人有的时候会渴望与人亲近呀,小贝拉。』邻居先生的手交握在一起,『即使注定要一个人生活,也渴望能有人相伴,人类就是这样反叛又别扭的生物。』
  呃,听起来这台词像日式小说。
  『你怎么能确定所有人都这样呢?』你问。
  邻居先生咧嘴一笑,『我自己的人生感言。』
  好吧。
  『至少我观察是这样的,大家都渴望有人关心,希望别人能看穿自己故作坚强……人都有柔软的那一面,自己不愿意暴露,又希望别人能够拥抱自己。』他补充上。
  “……”
  你低头看着餐盘里的食物。
  『你为什么抽烟呢?』你举起手机打字,『是因为尼古丁能起到安慰剂的作用?』
  邻居先生怔了一下,随即扶额笑起来,『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委婉,是有这个作用,不过你可不要跟我学哦。』
  他似乎在想什么事,你的问话让他陷入了回忆。
  解决完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你端起餐盘去洗刷,边洗边想,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着。
  『不留下来吗?』邻居先生擦完桌子,又问你一遍。
  你想了想,打字不想做那种事。
  “Just hug.”
  他张开双臂,对你敞开怀抱,你又想了想,突然悟了。
  是邻居先生孤独寂寞了吧?
  你点点头,他显然开心了许多。
  先回去洗漱,换上睡衣,想了想,还是礼貌性地洗个澡。抱着被子与枕头过去,邻居先生已经给你腾好床位,他也刚洗了澡。
  你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他这个人对你社交安全区近距离的入侵。
  知道他人很好,但还是下意识恐惧。身体在恐惧,你无法控制。爬上床,你就在床上僵着,邻居先生向你伸出手,你盯着他,见你不投入他的怀抱,他就抱向你。
  全身都紧张起来。
  他安抚你几下,抚摸你的后背,接着把你蜷缩的手臂打开,揽到他自己身上。你头皮发麻,愣是呈相拥的姿态僵硬好一会,邻居先生还纳闷你怎么这么紧张,他都说了不会和你做那种事。
  好一阵才渐渐适应。
  两个人睡觉与一个人睡觉确实不一样,更像是多抱一卷被子,只不过把被子换成了人。
  应激反应过后,你很快找到了舒适感,手臂与腿缠到他身上,身子也往他身上贴。
  这次轮到他身体僵硬了。
  『你怎么……』
  他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虽然舒服了,但还是睡不着,你时不时动一下,找更舒服的角度,却像是在磨蹭他的身体。很快,你就感觉到身下的多余。
  你:……
  三十岁的男性也这么容易受到刺激?
  原以为这是青春期特供,结果是全年龄范围吗。
  你是没什么感觉,只不过多了个东西。你还是时不时换姿势找角度,邻居先生大出一口气,说他后悔了。
  你抬头警惕地盯着他。
  『我没别的意思。』在窗帘缝隙的月光下,他晦暗的表情全是无助与无奈,『碰上你这么个女人,算我倒霉。』
  你不喜欢他这种话。
  起身用力压到他身上,让他变成你的床垫。他骂了几句,却没推开你。
  怀里抱着东西睡觉确实比不抱东西舒服,尤其是会自动发热的软体,对方的心跳有点扰人,但优点更多。
  令人安宁的安稳感。
  你再次蹭了蹭,终于……可以睡一次好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邻居先生还被你压着,但他早就醒了。你说这方法确实有用,邻居先生一脸生无可恋,说自己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没懂他什么意思。
  邻居先生表示他不想当你的抱枕,你暗暗失落,想着还是买一个毛绒玩偶吧。
  睡了一场好觉,你的精气瞬间恢复,看板娘和老板都为你高兴,但就在当晚,没有人体抱枕,你又开始失眠。
  毛绒玩具不管用,与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不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