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院听到一声猫叫,追着你的小橘猫走到竹子前,看见了坐在墙后的阿姐。她精神状态不错,见到我没叫也没躲,我们聊了几句,原来她以为我是她幻想出来的,发现我是个真人,立刻发狂,大叫着让我躲开你。”
水流哗哗——
卫生间的昏暗灯光下,汪悬光将墨绿袖子撸到手肘,慢慢搓着掌心的洗手液。
她雪白的手臂内侧画着一幅改良后“归纹”图案,青色海娜汁会在她的皮肤短暂存留上两周。
秦销一言不发,斜靠在门框上,神色在阴影中格外阴沉。
“护士说阿姐的精神混乱,是因为长期精神压抑,又受到强烈刺激。但她一发病就立刻得到最好的医治,这几个月又远离刺激源,目前恢复了一些理智,只要别再受到刺激,不久后就会痊愈。”
这道清冷的声音兀自回荡在卫生间内,另一个话多的人却始终没有回应。
洗完手,汪悬光当着秦销的面,一件一件地脱掉衣服,扔进脏衣筐,熟稔得像一对老夫老妻。
“你和她,真的什么都没玩过吗?”她忽然又转过头问了句,“胶衣?锁链?把她关在笼子当性奴?”
“没有。”
秦销嘴唇紧抿,一点都不想知道提问的缘由。
“阿姐看到小鸟就会‘啊啊’地叫,外出放风时会追着小鸟跑。医生送过她一只小文鸟,但没想到她把鸟掐死了,非要吃鸟食、用鸟碗喝水,直到现在睡觉,还得抱着鸟笼。”
汪悬光平静地讲完,也不太在意要秦销给个答案,脱完衣服,拉开门进浴房,冷淡的目光落在秦销的黑色浴袍上,故意问道:
“一起洗吗?”
“明天晚上吧。”
流水声伴随着热气腾起,很快玻璃壁上只剩下一道模糊的雪白身影。秦销抱臂而立片刻,眼底晦暗不定,无声离开了浴室。
深秋夜里格外安静,草木的暗影在窗外摇荡。
半小时后,流水声停止。一阵轻微的响动从门缝中传来。秦销靠在床头,想象得出柔软的毛巾擦过汪悬光皮肤,电吹风吹干黑湿的长发、拧开玻璃瓶,挤出无香款身体乳。
门把手“咔哒”一声,汪悬光从卫生间走出来,浴袍随手搭在床边衣架上,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又顺手拉过床头的iPad支架:
“我问安保要了花园监控,看看送你每天礼物的,到底是不是小猫。”
她的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
秦销也没顺势偏脸亲她一口,靠在床头的姿势有些僵硬,影影绰绰地感到不祥的阴影笼罩下来。
视频时间是今天中午。
花园空旷安静,白石路两侧整整齐齐地摆着金红菊花,几丛秋海棠像几簇秋日余焰,红灼灼地烧着。
从监控摄像头的俯视角度,可以看到两个家政服务人员,将藤制桌椅搬进花园,又摆上茶水点心,在老板现身前迅速离开。
几秒钟后,一道鬼鬼祟祟,穿着件粉毛衣的人影自秋海棠丛后悄悄跨出,趁着四下无人,又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亮晶晶的炫彩糖纸,放在桌上抚平,压上一颗洗得干净的鹅卵石。
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熟练地猫着腰溜进回廊消失在画面中。
几乎同一时刻,秦销出现了。
他俯身看猫食盆——剪裁考究的黑色长衣长裤勾勒出修长清瘦的身形——这个动作还有几分矜贵优雅——撕开了两颗冻干放入盆中,然后躺在长椅上,围上厚重的黑毛衣。
几分钟后,程嘉嘉抱着一摞文件夹来到花园,规规矩矩地站在桌旁……
——屏幕外,一根细白的手指一滑,直接将进度条拖到最后——
画面中起了一阵寒风,满园的秋海棠花丛,与上百盆红中带赤的菊花都在风中寂然地烧着,东一下、西一下地飘摇。
秦销面色苍白疲惫,捂住厚重黑毛衣外套,一边咳嗽着,一边离开了花园。
在家政人员回来收拾桌椅前,那个瘦削单薄的人又溜回来了。
阴冷的寒风还没停,那人先捡去藤椅上的几片枯叶,摸了摸椅背,枯细修白的手指触摸到尚未散去的体温时,她的侧脸浮现出童稚般的甜蜜和快乐。
她先躺上去晃了几下,似乎担心时间快到了,快速跑到猫食盆前蹲下,将生腥的冻干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嚼碎,刚咽下去便涌出生理性反胃。
她蹲在地上,深深弯着腰,干呕了两下,舍不得吐,便慌忙回到桌前,端起杯中剩了一半的冷茶,咕噜噜灌了下去。
画面在此定格——
俯视视角下,汪盏的背影单薄伶仃,宛如料峭春寒里等待一树颤抖哭泣的淡粉海棠。
汪悬光道:“你喂错了食物。”
昏暗的床头落地灯下,秦销的脸色比枕头还白,额头覆着些汗,一双黑眼睛像被水浸透了似的闪着光,神情阴沉到了可怕的程度。
汪悬光收起iPad,钻进被窝,躺在枕头上,手刚搭上他的腹肌,便感觉到一阵紧绷:
“你放松,一会儿监护器又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