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除却了李然之外,其实也都没听明白,他们的这位大夫人所唱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夫人取笑了,为夫……为夫哪有这般的心思?……”
“如何不是?夫君既是身怀绝学,这数年来,又辅佐楚国大兴至此。君君臣臣,男男女女,这其中的道理其实是互通的。所以,夫君如今的感受,乐儿才应该最是懂得的了。”
说到这里,祭乐虽然依旧说得很是隐晦,旁人即便听了去,却依旧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是,这些话在李然听来,却是全都了然于胸的了。
是的,祭乐的言外之意就是,李然现在就如同一个候嫁的“小女子”一般,虽说李然是被迫“嫁”入了这章华宫中的。但是,毕竟这一片土地,也是李然辛勤耕耘过的。而楚王也曾经在李然的因循善诱之下,多多少少是有了那么一丝天下霸主的气度。
而李然与楚王之间,虽是磕磕绊绊的,但也终究是有过那么一段蜜月时期的。
虽然现如今“蜜月”不存,但在预见到楚国即将受难,他却选择就这样一走了之,这种行为,是不是也未免太过于无情了一些呢?
“那夫人以为……为夫该如何是好?”
这时的李然也没了主意,祭乐却又是一笑,牵着李然的手说道:
“夫君这个问题,难道夫君是希望其他人来作答吗?别人说了,夫君当真就会听吗?”
李然突然睁大着眼睛,凝视着祭乐那一双皎洁无垢的双眼,似乎一切都已经不言而喻了。
“褚荡!”
“在!”
突然,李然扭过头去如是叫唤了一声。而褚荡虽是不明就里,但还是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
“我命你现在起,妥帖护送夫人前去叶邑,不得有误!”
“啊?先生这是何意?”
李然此言一出,褚荡和孙武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来。明明叶邑就已经近在咫尺了,为何他反而要褚荡护送夫人?那他自己又要干嘛?
“长卿,你速去择几匹快马,我与你一同重回乾溪!”
“啊?先生要回乾溪?!”
“长卿不必多言,速去便是。”
孙武此时虽言语间亦是有些不明白,但其实,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感觉到了。因此,听得李然如此说,他也就不再多问,直接躬身一揖后择马去了。
在将褚荡和孙武都支开了之后,李然二话不说,一把将祭乐的额头揽入自己的怀中,并是深情道:
“只是……如此却要苦了夫人了……”
祭乐此时亦是将头钻得更深了一些,并且双手挽着李然的腰间并是说道:
“夫君可别如此说,男儿本该志在四方,乐儿又岂能见得夫君为难?”
“如今距离乐儿六甲临盆尚还有些时日,夫君只要记得需早日归来便好。”
“好……为夫此去必不久留,必速速返回叶邑与乐儿团聚。”
……
待孙武是去到周边官驿是借来了几匹马后,李然径自跨步上马,并一路遥遥目送着祭乐离去。随后便与孙武是一路朝着乾溪一路狂奔而去。
“敢问先生,楚王如此待先生,先生又为何还要折返乾溪?届时岂不自取其辱?”
孙武虽是隐约能感受得到李然那纠结的心情,但是,他依旧不太相信李然会是如此感情用事之人?
“长卿可曾想过,若是楚国一败涂地,那届时中原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果然,其实李然又如何会是一个只顾情义却完全不通道理的人呢?不出孙武所料,李然之所以会这么做,必然还是有其用意的。
“长卿愚钝,确是还不曾想过,愿先生赐教。”
“长卿许不闻‘祸福无门,唯人所召’?楚国若败,则南北自此无事。此虽看似为中原百姓之福,然则其内耗却只会愈发的严重。诸如鲁国季氏之辈届时上欺国君,下压庶人,只会更加变本加厉。而像晋国六卿那样的内斗也只会更加严重,届时中原诸国,上及君臣,下及百姓,处境也都只会变得更加艰难!”
“所以,先生帮助楚国,实则反而是为了天下安宁?”
听得李然如此说,孙武不禁是抛出了此问。然而,这个问题李然其实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其实自己也分辨不清,他如今的行为算不算得真是为了“天下”?还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呢?
所以,面对孙武的这个疑问,李然却是愣了许久也答不上来。
话音既没,那么此时徒留下的,便只剩下了驷马的蹄落之声。
第三百六十九章 比阳关定计
李然与孙武二人星夜兼程,是往乾溪赶去。只几日功夫,二人便是又回到了之前的比阳关。
由于此隘口乃是这往后几日里唯一的一处据点,李然和孙武亦不得不在此处是做一番停留。
孙武上前与看守城门的士卒交涉,而这些守卒一见到孙武的样貌,便是立刻将他给认了出来。毕竟,当时孙武的“英姿”可都是深深的印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中的了。
“快!快去报于大人!”
见到此人竟又前来独自叩关,那些守卒又如何敢是擅作主张?于是,立刻便将此消息是告给了守将。
而比阳关的守将,在听闻李然和孙武二人居然是去而复返,不由得心中一怔:
“这两个人为何又会去而复返?莫不是来找我寻仇的?!”
比阳关的守将心中虽然一时忐忑不已,但他身为头领,却又不得不出面。于是,他只得是全副武装,并是领士卒百余人一同出关与李然交涉。
而这一次,毕竟是有了前车之鉴,因此,这一次比阳关的守将是躲得远远的,竟是隔着数十米开外与对面孙武叫唤道:
“二位何故去而复返啊?!”
“楚王有难!我家先生如今欲折返乾溪助楚王一臂之力,故而途径此地。”
守将闻言,虽是不知其用意真假,但是这“楚王有难”的消息他其实也已有所耳闻了,就这件事而论,倒也的确不假。
作为行伍之人,他自也是知道这如今军情之紧急的,于是他促步上前,亲自将李然与孙武是给迎入关内。
“二位如今是要去往乾溪?殊不知寡君如今已去了琐地驻扎了吗?”
李然和孙武闻言,不由是对视了一眼:
“琐地?楚王已经准备亲征吴国了吗?”
很明显,琐地乃是吴楚交界处的最为前置的一处据点,楚王熊围如今将大军开至此处,那其用意是不言而喻的了。
“不好!赖地已失,巢与州来又是岌岌可危。若楚国此时再要与吴人决战,此绝非致胜之机!”
孙武根据目前所听闻的消息,做出了一番自己的判断来。李然听闻之后,又不由问道:
“那……以长卿之见,楚国此战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定是如此!吴王余祭此番兴兵前来,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如今又恰逢雨季,舟师之利更甚!楚军无法筑起城防,而吴人又兼有舟师之利。此消彼长,楚王怕是不日便要吃大亏的!”
“而且……”
孙武突然眼珠瞪大,似是极为惊恐:
“而且……琐地背水,乃为死地!楚王选择于此处驻扎,退无可退,若再有吴人舟师袭扰其后,楚军岂不危险?”
“以武之见,若楚师果真大败,那届时楚王非但不能后撤,反而还会被驱赶去罗汭,此间唯有罗汭可渡河后撤。然而,罗汭本属赖国,如今赖国既已入吴,那毫无疑问楚王处境必将极为凶险呐!”
而就在此时,一直侍候一旁的守将却突然插嘴:
“将军此言差矣,罗汭虽本属赖国地界,然则渡河之后,便是蔡国地界。如今蔡国乃属我们楚国,而四王子又为蔡公,楚王如何会无法脱身?”
“而且如今既然情况紧急,二位何不去往蔡国请四王子出兵迎回寡君?!”
李然和孙武听罢,又是不由一惊。
因为外人对此间内情虽未必清楚,但是李然和孙武却是对此是非常清楚的。
将楚王驱至罗汭,然后将其困死于罗汭,这本来便是观从的计划。所以,如今身为蔡公的王子弃疾,又怎么可能会派兵去接应呢?
待李然缓过神来,不禁是在点头小声言道:
“果然,真是好一个里应外合啊!”
“想必,楚王之所以会选择背水驻扎于琐,应当亦是观从之谋!这显然是观从与吴人里应外合,扎下了一个大袋,专候着楚王往里跳啊!”
“那依长卿之见,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
孙武听得先生如此问,便是一边寻思,一边是口中念叨着:
“楚王既已经调走全部主力,那如今乾溪必然无兵可遣。那我等即便现在是去了乾溪那也已无济于事。”
“不如……不如前去往钟离和陈国讨援!”
“陈国?”
对于钟离,李然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因为申无宇如今身为钟离的县尹,而李然自己又是钟离的县公。
而当年,楚王熊围之所以会将钟离封给李然,为的也就是应付像今日这般的状况。
所以,对于钟离之师,李然毫不迟疑。然而对于陈国,他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故而发出了一声疑问。
“陈县县公乃是穿封戌,此人甚是刚毅,武曾经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如今楚王有难,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如便由武去往陈国,面见穿封戌,调来陈国之师。先生可亲往钟离,调集钟离之师,届时我等可在夏汭汇合。”
孙武如此筹谋,虽然乍听起来极为稳妥,但其实,由于钟离和陈国路途遥远,而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战局亦是瞬息万变的。
所以,真待他们调集来了援军,却不知到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来了。
李然对此亦是不免依旧有些忧心,但他也知道,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于是,便也是点头言道:
“嗯……为今之计也唯有如此了。”
接着,李然又回过头去,又与身后的守将言道:
“尚有一事,看来还得请将军代劳。”
比阳关守将一听,立刻是受宠若惊,急忙躬身回道:
“岂敢岂敢,末将身份卑微,若得上卿抬举,乃是末将之幸。上卿若有差遣,但讲无妨,末将不敢有违。”
李然则亦是躬身一礼,并是与他吩咐道:
“还请将军命人布告于他处,只说是奉楚王之命,将于夏汭汇集楚国之义士,共讨吴国。”
但见那名守将双手抱拳作揖,示以应诺。
随后,李然与孙武亦是于关内休整一番后,便各自是朝着钟离和陈国是分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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