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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儿子,你和小云闹矛盾,她最近一直在家里哭,说她知道错了。你要不回来看看吧?她好歹是你妹妹。你以前那么疼她,现在就这么不管了,也说不过去啊……”
  徐谨礼原本打算带水苓去看《thephantomoftheopera》舞台剧,结果母亲薛清慧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车上没有别人,徐谨礼开了扬声器。
  听见母亲的话,他没有发车,手握在方向盘上紧了紧,在思考继续陪他们演下去还是直接不管。
  案情已经陆陆续续浮出水面,要是现在割席,他父母势必会焦虑,保不齐会搞出什么让他更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要是去,大概率也是老套路。他那天虽然骂得难听,但是并没有揭穿她,这个身份仍然可以使用。
  拿出他对妹妹的感情来给他压力,继续陪他们扮演和和气气一家人,收拢他的心。
  他甚至已经能想到那个场景,人还没到场,就已经觉得厌烦。
  水苓看着徐谨礼,问:“要回去吗?毕竟您说案情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是该回去,给他们一些好脸色,让他们吃个定心丸,等案情查出来再和他们撇清关系,”徐谨礼说到这转头看着水苓,笑了一下,“但我不是很想。”
  水苓发现徐谨礼碰上和父母相关的事总是很疲惫,之前总是出差半夜回来也不见得他有这么累。
  徐谨礼看着水苓的手朝他的脸上贴过来,伸手和她十指相扣贴在脸颊上:“说实话,我对他们的耐心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再陪他们演下去了,我知道演戏是我该做的。但总不免觉得可悲。”
  水苓手握得紧了些:“我们一起去吧,总要结束的,他们不会缠着您一辈子。”
  “嗯,我知道,”徐谨礼看着她,目光宁静,“只是第一次能说出这些话,所以难得等了一会儿。”
  徐谨礼从不和别人袒露他家庭的问题,到他这份上,只有傻子才会把弱点亮给别人看,让人有机会下刀子。
  因为信任水苓,所以这些话,包括心里想的,都能和她说。
  那些厌倦和犹豫,说了也没关系,而他的爱人虽然娇小,却能给他力量,告诉他这一切困不住他。
  他发车调转方向开回徐家。
  和他预料的一样,他刚进门,“徐娴云”早就按捺不住,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过来求他,拉着他的胳膊:“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几天真的有好好地反省,你能不能原谅我?”
  徐谨礼很讨厌别人说话时对他拉拉扯扯,眉头几乎是一瞬间就皱了起来,双唇紧抿。
  水苓拉开她的手,语气重了点:“你说话就说话,别拉扯他。”
  本来她就因为这个骗子给徐谨礼下药的事生着气,看见她一上来就拉着徐谨礼不放,更生气了。
  以为“徐娴云”能多少收敛一点,没想到她转头拉着水苓,哭得更厉害:“姐姐我错了,你帮我求求哥哥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个转变搞得水苓猝不及防,黏着她干嘛,难道自己之前演得太逼真,她看上去那么像能拿主意的人吗?
  徐谨礼看着她拉着水苓,表情也不太好:“坐下说,别在这拉拉扯扯的。”
  “徐娴云”在徐母怀里哭哭啼啼的,哽咽着说:“哥,我之前真的是昏了头了,你给我个机会吧?我只是嫉妒嫂子,看你和她感情那么好都不怎么理我,所以冲动之下做了糊涂事,以后真的不会了。”
  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她已经把合同的事做完了,按理说她该做的已经差不多了,她还想要什么?真的想一辈子坐实徐娴云这个身份?怎么可能?徐谨礼表情不悦。
  半晌,他出声:“不要再哭了,很吵。”
  “徐娴云”没想到他坐下来第一句话会是这句,咬牙收声。
  徐谨礼扫视一圈问:“爸呢?怎么每次回来都不见他人?”
  “你爸最近有点忙,亲戚那边都是他在走动,今天赶巧不在家。”
  他早就听到手底下人报备,说他父亲去了一趟泰国,现在还没回来,人都不在国内,还在这装。徐谨礼嗤笑:“没事找事。”
  转头和“徐娴云”说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我不想再听。”
  薛清慧拍了拍“徐娴云”的背,点点头说道:“诶,过去了就好,家人哪有隔夜仇。小云,以后做事要懂点分寸,知道了吗?”
  “徐娴云”擦干眼泪,感激地点点头。
  薛清慧又说:“既然话说开了,那留下来吃个饭吧?”
  徐谨礼愿意过来说个话就已经是在忍耐了,吃饭是不可能的,没必要自找折磨:“不用了,我走了。”
  “等一下,我给嫂子买了个头饰,就当是穿了姐姐裙子的赔礼。”话刚说完,“徐娴云”就去柜子那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徐谨礼眯了眯眼: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还是说看出来他实际不好说话,所以想从水苓这边找切入口?
  “徐娴云”拿出那个muimiu发夹:“很适合姐姐平时的风格,我给你戴上吧,好不好?我是诚心的,姐姐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吧?”
  戴什么戴?徐谨礼甚至想出门就把它扔了,他低头看了看水苓。
  水苓虽然吃软不吃硬,但是对骗子可就不一样了,更别说面前这个骗子还想骗徐谨礼。她快速思索着,如果她戴了,这个骗子会怎么想?会觉得她中了软化的招数,然后在心里沾沾自喜吗?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膨胀。等她膨胀到马脚露出来再收套甩脸色也不迟。
  水苓装作傲气地哼了一声,摆摆手:“试试看吧,刚好我今天穿的miumiu。”
  徐谨礼大概懂她在想什么,没有阻拦。
  “徐娴云”一瞬间喜色浮上脸来,打开盒子把发夹拿出来,过来拨弄水苓的头发。
  动作不是很轻柔,弄疼了她,水苓皱眉说道:“你轻点。”
  “徐娴云”笑笑说:“好了好了,已经好了。谢谢姐姐原谅我,我们下次见。”
  水苓朝她点头意思一下,挽着徐谨礼的胳膊和他一起走了。
  上了车开了一阵,水苓把发夹拿了下来,还带下来她一根头发,夹得是真紧,头皮生疼。
  徐谨礼开到liangshe,把车停了下来给服务员去泊车,水苓把手中的发夹递给他。
  徐谨礼看了看,握在手里用力把它曲成两半,里面排布了很小的电子元件,应该是追踪器。
  看着那个已经两半的发夹,徐谨礼轻蔑地笑了一下:觉得从他身上下手已经不方便,看他天天和水苓在一起,所以追踪水苓?当他是傻子吗?
  转头把发夹扔进垃圾桶,徐谨礼说道:“花样还不少。”
  水苓猜到这个发夹可能有点古怪,但是没想到里面排布了那么细密的电子回路,有些头皮发麻。不过这种小招数已经被破解,暂时构不成什么威胁。
  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徐谨礼才没办法尽快给水苓一个承诺。他一向不缺耐心,这回倒是有些着急了,看着水苓,捏着她的手缓缓说道:“再等等我。”
  水苓抬头朝他眨眨眼:“等什么?”
  徐谨礼朝她摇摇头:“很快你会知道的,我们先去吃饭。”
  饭间,徐谨礼在复盘这些天他得到的消息,觉得后面有必要去见见一些人。
  徐家的保姆当年被徐明泽辞退之后,销声匿迹很多年,没再联系过,除了他,只有这个人对徐娴云最了解。当年他正在准备留学的事,没顾得上保姆被辞退的事,现在想想,雇了这么久的保姆被突然辞退,多少有些问题。还有她母亲最近频繁往来的那个风水大师,他也得去探探底细,看看她母亲到底是天天在听些什么胡话。至于她爸进的那个什么劳什子俱乐部,已经有卧底进去,他不必牵扯其中。
  不急,一件件来,一个个清算。
  饭后,徐谨礼订了一个晚间展会的门票,是一个小众摄影展,摄影师的审美很不错,他准备带水苓去看看。
  车上,徐谨礼问水苓:“有很喜欢的摄影师吗?等你生日,我找几个给你拍几套照片。”
  “我生日还早呢,到时候看嘛。”
  水苓想都不想,先糊弄过去。开玩笑,一套就差不多了,还几套?没必要没必要,又不是什么重大的日子。
  徐谨礼开着车,笑说:“之前看相册的时候我就在想,长这么漂亮的宝贝在我身边,不多留点照片,实在可惜。”
  只是夸一句而已,水苓脸就热了。自从她和徐谨礼在一起之后,他都好坦诚,有什么说什么,经常一个直球让水苓脸红心跳。
  摄影展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摄影师的扫街之作,这个摄影师拍的东西都带着一种韧劲和生命力。徐谨礼和水苓一起看着,各自欣赏自己觉得有趣的部分,偶尔交流两句。
  在转角处,一个展框不大的照片一下子吸引住了他。
  是一双女孩的眼睛,照片其余的部分都被裁剪掉,只留了灵动的双眼,下面的小字备注是“草木苓茏”。
  那双眼睛,他不会认错,那是水苓的眼睛!
  他走到了检票区,问了一下摄影师有没有过来。
  一般是不会来的,但是他的运气不错,当天策展人请摄影师吃饭,吃完饭刚好就在展馆的休息室里。
  水苓不知道徐谨礼为什么突然看上去那么高兴,她去看了看那个眼睛,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就是长得还行的一双眼睛,跟着徐谨礼一起去了休息室。
  摄影师起身,是个纤细高挑看上去很有个性的女人,朝徐谨礼问道:“您好,请问找我什么事?”
  “请问那幅名叫《草木苓茏》的作品,拍的是她吗?”徐谨礼说完把身后的水苓揽了出来。
  摄影师的眼睛在看见水苓的时候明显亮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好巧!原来你有头发是这个样子,还记得我吗?”
  水苓一直在摄影师身后,没看见人,如今瞧见才想起来,那是当时在医院给她拍照片的姐姐,不免震惊:“原来是你的摄影展!天呐,我今天才知道你的名字,当年都没来得及问。”
  摄影师笑笑:“没事,出名就认识了,哈哈。不过你们是?男女朋友?”
  水苓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是的,我自己都没认出来那双眼睛是拍的我。”因为裁剪地实在太精简,不好判断。
  摄影师挑眉道:“那看来你们感情不错,我裁得只剩那么一点,他还能认出来。所以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徐谨礼就等着她问这句话:“当年给她拍的照片,还有原图在吗?raw的没有,jpeg的也行,我想买下来,全部。”
  “我的照片可不便宜啊……”摄影师徐徐开口,随后轻松一笑,“不过看在你是她男朋友的份上,我可以送你一份。”
  徐谨礼笑了笑,开始和策展人还有摄影师聊起来,表示下一场摄影展他愿意出资。
  看他在一边谈话,水苓在回想自己当年的样子,内心有点微妙,她当年还是个小光头,还是贴着纱布、穿着病服拍的照片,那种照片徐谨礼有什么好买的啊。
  直到聊完回家了之后,她还有点纠结,毕竟谁不想在男朋友眼里漂漂亮亮的。徐谨礼看她一直在想些什么,问道:“怎么了?”
  水苓磨磨蹭蹭说出来实话:“……在想您想要的照片,那个时候,我不太好看。”
  徐谨礼把她抱在腿上看着她:“那你觉得多漂亮才够呢?只有你漂漂亮亮的时候才愿意给我看吗?那那些你觉得不漂亮的时候,谁来爱你呢?”
  水苓沉默了,她不太能回答这种问题,私心觉得美和爱才是能一直挂钩的东西。
  徐谨礼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抱在怀里发问:“乖宝,我比你大七岁,注定比你更先衰老。皱纹、白发在时间的缝隙里,一晃眼就会冒出来,如果我变成那样,你还能喜欢我吗?”
  他想的好远,说得好像我们会有很远的以后。如果真的能有那一天的话,水苓想着眼眶有点发热,抵着他的额头:“会的,我会。”
  徐谨礼话语温和,闭上眼继续说道:“所以,值得被爱的是人,不是固定的某一个状态,不同的状态构成同一个鲜活的人。它们就像你说的那些碎片,我是个贪心的人,我想要所有的碎片。即使它们无法构成完整的你,我也会为能够拥有最多的碎片而庆幸,庆幸能目睹爱人更多的人生。现在的孩子都说爱瞬息万变,在这方面我是个守旧的人,我觉得珍贵的东西值得永恒。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让我看看更多的你。”
  徐谨礼说到这,睁开眼睛看着她,女孩含泪上前和他接吻。
  徐谨礼摸着她的头发,吻去她的泪珠,温声叫她:“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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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孩子都说爱瞬息万变,我是个守旧的人,我觉得珍贵的东西值得永恒=我一旦爱你,就会爱你的所有,即使那些千疮百孔的、并不美丽的过去和曾经。(他是这个意思,但是他不想这样说,他怕水苓因为他的措辞又会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