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开始耍赖:“哪有人,哪有人说话?你问问刘管家听到了吗?没有!你再问问外头的兰哥儿、锦哥儿和来福听见没有?”
江盛连气都不换,斩钉截铁地往下接:“没有!没人说话,你没有擅自否定我做决定的权利,而且就算有人说话那也不是人。”
前面一大串的铺垫,魏游省略其他,直戳他话语中的漏洞:“不是人是谁?”
“是!”
江盛下意识蹦出一个字,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捂住嘴,唯有那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在乱瞟什么,一副心虚的模样。
“嗯?”
江盛心里一咯噔,视线在魏游看不出情绪的脸上来回逡巡,不见其异样才生硬使唤一句:“是饿了,早膳再上一份臭豆腐和大葱!”
“……”
相处大半年,转移话题的本事一点儿没长进。
魏游:“行,去给他备一份。”
农家小菜一两碟,腌制的食物多,魏游和江盛就着腌萝卜、榨菜喝了一大碗粥,江盛摸着滚圆的小肚子,打了个响亮的嗝。
“主子,钱塘来信。”
风尘仆仆的信差被护卫拦在门外,刘管事确认信件归属和完好后,递交给魏游。
魏游接过拆开印有瑞安府图样的信件,一目十行,江盛从碗里抬头,见他脸色变化,便问:“有什么不妥?”
后院怎可干涉朝政。
信差垂眼直立在门外,一脸不赞同,魏游若有所觉:“赵钱如何了?”
年轻人下意识抬头说话,心惊魏游满不在乎地把密信甩给江盛,在目光触及绣着暗金色纹路的衣袖时,忙收回视线,死死盯住自己的脚尖,不敢再多看:“谢王爷惦记,家父已无大碍。”
赵钱是王府专用送信人,前些日子坠马摔断了腿,魏游便从斥候后备营里点了其子赵光义。
年轻人果然没有老油条有眼力劲。
久不闻下言,赵光义一个大块头怵在门口如坐针毡,反复回忆从进门到回话的行为举止是否合理,到最后纠结于他到底是右脚先进门还是左脚先进门,真是越想越惶恐。
魏游不在乎他所想,问江盛:“信上提及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密密麻麻的古文摆在江盛面前,他睁大眼睛与之面面相觑,字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字,惹得江盛徒生尴尬,但里子换了面子还是要的嘛,他说:“醒的早了,眼睛酸得跟橙皮似的,你给我说说呗。”
头回听说用橙皮形容眼睛酸的,魏游失笑:“我尝尝。”
江盛一把从椅子上跳起,一脸嫌弃:“走开走开。”
许是看出魏游面容凝重,江盛插科打诨一番。
信件里的字认不全,但皇帝的年号江盛认识,知道肯定与皇帝有关:“坏事?”
“算不上好事,皇上在钱塘推行新政了,退林还田。”
江盛不解:“为何如此突然?”
一朝律法,当朝议分析利弊后再行定夺,否则金口想一出是一出,整个朝廷上百人退老还乡得了。
魏游大致概括钱塘传来的消息:“钱塘有官绅为收拢更多良田于市中与一农户争吵,恰巧被皇上碰见,一问才知是为种树养森*晚*整*理花。皇上本就为西北粮食一事烦心,此人多行不义撞枪口,惹得皇上大发雷霆,当即金口玉言,推行新政。”
北面与大莱国战得水生火热,军队与粮仓几度不见米粒,而钱塘肥硕的田地却被用于种桑养花。
苏杭一带惹人眼,途径钱塘时,魏游便知过犹不及。
南下后皇帝果然勃然大怒,当即撸了好几个官,亲自下旨命令钱塘东线所有土地退林还田,一律不得私改他用。周边省份官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唯恐这颗不定时炸弹掀了乌纱帽。
魏游没料到的是一刀切,一转身他们受牵累成为城中鱼池里的鱼。
“责令官绅退林还田,消灭奢靡风气,多种些粮食而百姓也能混口饭吃,岂不是勤政爱民的好事?”江盛不确定道。
魏游摇头。
勤不勤政不知道,爱民肯定参加了水分。
满满两页纸,书写者写到末处字迹逐渐潦草。魏游打发侍侯的人,点燃油灯,上蹿的火苗一点点吞噬信件,只剩下一小堆灰色残渣。
魏游问:“可知钱塘因和多商贾?”
“美……美人?”
下一秒,魏游收起筷子,而江盛捂着脑袋直呼疼:“丝绸、丝绸还不行嘛。”
“聪明,钱塘以丝扬名,以丝养人,可事丝者必先养蚕,养蚕者必先种桑。江南苏杭一带以丝绸著名,众人皆知是富硕之地,可谁知江苏行省平原广阔,去桑种稻又有何妨。而浙江行省却唯有钱塘一带多平原,是浙江行省产丝重地,去桑种田等于遏人命脉。临近春日养蚕之际,现在,皇上却下旨钱塘以东退耕还田。”
江盛顾不得脑袋,倒吸一口冷气。
魏游轻叹:“且,今年秋收后各省增收粮食十万石上缴朝廷,钱塘数量翻倍。”
江盛一愣:“包括东岭?”
对钱塘来说,裤兜里挤一挤总能漏出点水分,但东岭不行。
这片土地太穷了。
“东岭土质不及江南肥沃,多是无人开垦的荒地和引水灌溉不易的丘陵,别说增收十万石,每年下派给东岭粮税的硬性指标,次次达不到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