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个问题呢?”段渊说道:“你没死,段家为什么为你设灵堂?你们是什么关系?”
萍幽眯眼轻笑,眼尾上挑,像一只狐狸,她说:“哎呀,小女子当初和公子介绍时,好似忘了,萍幽是小女子的名,姓段,与他们是一家人呀。”
“一家人?”段渊眉头皱了起来,心中对段家升起了诸多不满,嘀咕道:“真是爱无端生事。”
“对呀对呀。”萍幽附和道:“段家与魔道泛叶宫比邻,行下的恶事可不比人家魔教少呢,又擅做出那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来,可有趣啦。”
“是吗?”段渊看她,听她的语气,似乎颇有些看不起段家做派的样子,他问:“那你呢?”
“我呀……”萍幽低低地笑着,她总是在笑,好似自己完全被人钳制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她说:“我怎么知道呢?公子呀,你瞧过外头的灵阵没?看得出什么来吗?”
段渊看向外面,原本就一片死寂,献祭过后,他明白,这座城是真真切切地只剩一片死寂了,他有些感慨:“以一座城的人命来祭你,你也算罪大恶极了吧。”
“真实冤枉呀。”萍幽叹息了一声,脸上终于不带笑了,她用眼角看向灵堂之外,幽幽说道:“公子呀,萍幽是个凡人,生来便无灵根,做不得仙人,却有一副罕见的体质,过火不焦,落水不沉,葬土三日气不绝,云霄而坠身不死,家父说我是个无魂之人,肉身不毁我便不灭,九幽带不走我,天道也管不着我。”
“……”段渊心中震撼,听着萍幽的话:“族长在小女子二八之时,选我做了容器,将我炼做如今的模样,我不死不灭,永生长存。”
段渊皱眉:“什么容器?”
“罪孽的容器。”萍幽眨了眨眼,她说:“天道管不着我,是因为祂不知道我,纵使我身承滔天的罪孽,祂也不会对我降下神罚,我便如此一直活着,活着,一百个春秋了吧……”
段渊觉得难以置信,他再问:“可这献祭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为何要做这种事加重你的罪孽?”
“小女子快承受不住这罪孽了,肉身将要腐朽,我若是没了,他们的罪孽要放去哪里?”萍幽笑了笑,眼中却平淡无波,她说道:“公子是修士,该知道,法器坏了,要修一修吧。”
段渊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所以你这是……”
“对啦,这是修缮小女子呢。”
段渊瞳孔微缩,终于明白了这个献祭灵阵的目的是什么
了,修缮,献祭,人器,他看向萍幽,道:“你被制成了人器?”
“公子一身的人器,怎么见了我却这般惊叹呢。”
段渊感觉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他喃喃道:“活人器……这场献祭,是制人器。”
“公子,你帮小女子一个忙吧。”萍幽柔声请求,她的声音仿佛有魔咒一般,让人不忍拒绝,但段渊耳边常常设着灵阵以防灵音入耳,他不受丝毫影响,但还是想听一听这个被制了人器的人的请求,他说:“什么忙?”
萍幽语气柔媚,说的话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她说:“小女子已经受了百年的苦楚啦,也想他们自食苦果呢。”
她的眼中分明没有仇恨,神情也依旧无辜可爱,但那怨恨却不言而喻,被罪孽侵蚀百年,恶的本身不会外露分毫。
段渊没有立刻答应,少女难过地撇下嘴,说道:“小女子可以教你结印哦,听说过手印没有呀。”
“……”段渊沉默。
“小女子可以让你离开这里,走得远远地再动手,不会波及你哦。”萍幽再开口。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帮你呢?”
萍幽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很快,她便意识到段渊并没有被她蛊惑,她惊讶了一瞬,便又说道:“公子,你被留在城中,不就意味着你也是被他们献祭给我的祭品吗?你不生气吗?”
段渊点点头,说:“生气啊。”
萍幽又说:“公子的身体应当很久都没办法报仇吧。”
段渊看着她,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萍幽似乎并不在意段渊会不会帮她,只是尽力地去劝说,段渊不行,还会有后来着,这世上不会只有段渊能见到她。
“你帮了我,便是帮了满城的凡人,是大功德一件呀,你不想要吗?”
段渊摇头:“不想要。”
“哎呀,油盐不进呢。”萍幽叹息,她说道:“那怎么办呢?你出不了城,我也走不了,等他们回来了你一定要跑,我就告发你,你跑不过他们,因为你见了我,还知道了这么多,可不能放过你啊。”
“原来你在设计我啊。”段渊忍不住好笑,却没有生气,他问:“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萍幽双眼微亮,她说:“在灵碑上,刻上我的名字便好。”
段渊走到灵台,将灵碑拿起来,抬眼看向萍幽,道:“段萍幽之位?”
“对。”
段渊拿起一旁的木剑,在灵碑之上刻下第一笔,说道:“你无魂无魄,就不该是此界之人,又成了活人器,承滔天罪孽,亿万雷劫都不一定能劈死你。”
萍幽却不在意,她说:“天道知晓我就好。”
段渊不再多说什么,一笔笔地刻着,在“位”字的最后一笔落成之前,他却停了下来,困住萍幽的巨手散去,一个新的灵阵出现在他的脚下,他说:“我得为自己保障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