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在得知你还没死之前,我过得确实不错。”
伊特毫不留情道:“也许这就是你的报应,你老得可真快,如果不是那串银铃,我恐怕还认不出来。”
“是啊,我老得可真快……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他说话像在叹息,目光也随之垂落在腰间银铃上,探出手指怜惜似地摸了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眼角瞥见伊特五指张开作一副攻击姿态,疲惫地笑了笑:
“伊特,你没有异能,别想着攻击我了。”
伊特……
没有异能!?
陆明瞳孔遽缩,偏头看向伊特。
只见伊特眉眼更加下压,充满了敌意地瞪着阿什努茨,语调下沉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阿什努茨却淡然一笑,没说什么,目光平静地转移到了陆明身上,眸光烁动。
“……你就是陆明?”
陆明微怔,目光从伊特身上收回,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们认识吗?”
阿什努茨却笑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视线却片刻未从陆明身上挪开,从那双灰蓝色而眼尾上扬、充满不羁意气的眼睛,到那袭金黄波浪的长卷发,可谓是巨细无遗来回看了个遍。
很奇怪,陆明没有感到不适。
“真不愧是芙西斯的孩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垂下眼帘,唇角泛起一个苦涩的弧度,“看来没被那讨厌的家伙污染。”
“你还敢提!!!”
伊特豁然暴怒,手边抄起一个什么东西就重重朝阿什努茨砸去!
砰!
完美命中。
“老板!”
小鱼大叫起来,惊恐不已地转身拿出另一瓶药水就往阿什努茨身上倒。
伊特眼底燃烧的愤怒不减反增,微微喘息着,眯眼看着眼前这幕——
原来是一盏装满红色液体的瓶罐砸在了阿什努茨身上,那液体肉眼可见地具有可怕的粘附性和腐蚀性,有几滴溅在了阿什努茨侧颊上,此时此刻,已经灼出了几个肉/洞,汩汩流出一道道血液,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小鱼反应快,阿什努茨下半身已经被灼穿了!
“伊特!”陆明不可置信大叫起来,拉住伊特使其无法再动弹,“你在干什么?你差点杀了他!”
伊特浅黄色的瞳孔未起半点波澜,竟然异常平静:“我就是要杀了他。”
陆明一怔。
“就是他把你的母亲赶出了圣约尔海!”
“当年老族长本想私下处理你母父的事情,用那个情况下最柔和的方式让他们的恋情不被发现,从而好好生下你,在大陆和海洋中不定期生活——这才是老族长最初的设想。可就是因为他!”
伊特仇恨的眼神再次钉在了阿什努茨身上:
“他病态地想要占有夫人,他嫉恨你的父亲,是他将这件事昭告给了全圣约尔海,逼迫老族长,要么拆散你的母父,要么离开圣约尔海……”
“夫人已经有了骨肉,她当然不可能妥协,从此再也回不了家。”
“是他把夫人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如果不是他,夫人不会定居于大陆,也就不会加入那场战役,更不会……”
伊特颤抖地抿住了唇,喉咙里发出悲怮的低咽声。
陆明彻底松了控制他的手。
“如果料到了她会那么选择,料到了之后那场战役,我想当年我也不会那么做的。”
阿什努茨却淡淡地说,任由残留的液体继续腐灼脸庞:
“芙西斯那样善良,你作为她收养的无异能残疾弃子,那般爱戴感激她,当然可以怨我……可惜你不能杀了我。”
他静静地叹了口气,像是真的在“可惜”:
“我也那样爱她……可惜圣约尔海不允许自/杀。”
他抬眸冷静的与伊特对视:“否则还轮得到你来杀我?”
一片死寂。
陆明在脑海中高速整理信息,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名叫作阿什努茨的螃蟹,十几年前爱慕着自己的母亲,更是父亲的情敌。
为了拆散他们占有母亲,这螃蟹不惜把事情闹大,逼得母亲从此背井离乡,再也没有归途。
而伊特之所以那么憎恶他,就因为伊特是条生来就没有异能而被抛弃的残疾人鱼,被母亲收养,从此将母亲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为芙西斯喜所喜,为芙西斯忧所忧,他亲眼见证了芙西斯深陷漩涡的痛苦,也亲身经历了与养母芙西斯强行分别于陆海的痛苦,在大洋彼岸,无数次眺望过属于芙西斯一家的遥远灯火。
所以当原主父母离世后,海洋族群才会派伊特来接走陆明……
所以伊特才对他掏心掏肺地好,从初见时就有种无比强烈的亲切感……
所以那日在理发店,伊特才需涂抹药物而非凭借异能治愈伤处……
所以今天,一贯做事理智的伊特才会罕见暴怒,不惜为此出手。
陆明终于明白了,一时心情却很复杂,喉咙堵住一样说不出话。
“你要是后悔,就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