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的指尖悬停在水面上方，水下九十九道惨死的虚影争先恐后想要去抓住韩非的手。
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汇聚在身前，韩非记忆中缺失的最后几个部分正在慢慢被补齐。
毒杀、窒息、坠楼、贯穿伤、割喉……
九十九种不同的死法足以让任何一个看到的人心理崩溃，但韩非的表情却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他默默看着在水池里挣扎惨死的自己。
“梦的第七场复生仪式和我有关？”
过去已经被改变，曾经的那座城里韩非并不存在，但现在梦第七场仪式使用的躯体却跟韩非有关。
养父偷拍下了韩非昏迷和死亡的照片，让这片水池成为了浸泡韩非过去的“脑海”。
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韩非脑海中就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向前，身体的本能也驱使他进入水池，仿佛只有拿起所有的照片，他才是完整的自己。
“记忆、本能，所有一切都在让我靠近，它们想要让我去拥抱死亡。”
水面下惨死的倒影拥挤在一起，代表死亡的记忆似乎是害怕自己被遗忘，他们不断朝着韩非涌来。
“我连素不相识的路人都会出手相救，又怎么会抛弃自己的过去？哪怕它再血腥、再沉重，我也会将它背负，因为正是这些过往，才让我成为了我自己。”
在大孽无比期待的注视下，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下，韩非的手指碰到了水面上的照片。
那张靠近水池边沿的照片很普通，睡梦中的韩非被尖刀割破了喉咙，他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脖颈传来难以形容的剧痛，好像有一把钝刀子刺入，正慢慢划动，韩非在碰到照片的瞬间，他的意识便被完全拖拽向水池。
“嘭！”
水花飞溅，周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原本站立在水池边缘的韩非，竟然跳进了水池当中！
要知道那水池以前可是用来保存尸体的，里面装满了福尔马林！
“韩非！”
“疯了！他疯了吗！”徐主任揪着张队的衣服，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最害怕的年轻人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他捞上来啊！”
“他好像是主动跳进去的？”
“不管原因是什么，救人啊！”
几人找来拖把和扫帚，伸进水池，想要把韩非捞出，可就是眨眼的功夫，韩非便消失在了浑浊的水中。
“这存放尸体的池子有多深？”李果儿目露担心，询问徐主任。
“我们现在早就不用这种池子来存放大体老师了，这个地下室也废弃了很久，平时一直是韩医生在打扫维护……”
“我问你这个池子有多深！”李果儿抽出背包里的尖刀压在了徐主任脖颈上：“说！”
“两、两米左右吧，也可能更深，韩老师曾经扩建过这里。”徐主任那经历过这场面，眼前的女人抽刀时毫不犹豫，看样子是准备真砍了自己。
“两米？”李果儿脱下上衣，将其扔在一边，她站在水池边缘，盯着韩非下沉的地方。
“别冲动！”小贾和张队赶紧跑过来劝阻：“韩非不是那种莽撞的人，你见他吃过亏吗？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是啊！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跳进去的，如果几分钟后他还没出来，我们再下去也不迟！”张队说着朝身后看去：“我记得这里不是有专门的救生员吗？”
那名救生员玩家站在队伍末尾，不是很情愿的走了出来，他只在江河里救过人，还没有在存放尸体的池子里救过人。
毕竟只要是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跳进储尸池，跟尸体抢位置。
“稍安勿躁，这水池不深，根据我多年的搜救经验，我们或许可以尝试把水池下面砸烂，降低水位，然后再下去救人。”救生员苦着一张脸：“毕竟水这么浑浊，下去后什么也看不见，万一抱上来的人形物体不是韩非那就糟糕了。”
几人围在水池边商量着救援计划，水面逐渐恢复平静，值得注意的是，所有照片在韩非跳入水中后全部翻面，有人像的那一面似乎永远只会面朝韩非。
全身各处传来剧痛，韩非感觉自己在不断的下沉，这水池就好像没有底一样。
“韩非，你为什么这么聪明？我们本来可以好好生活在一起的，你只需要扮演一个乖孩子就好了，为什么要突然要反抗？”距离韩非最近的一张照片碰到了他的身体，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照片上图像开始消失，韩非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有些残忍的画面。养父韩医生站在韩非的旁边，几乎是在他苏醒的同时，就割破了他的脖颈。
双眼外凸，韩非全身血管绷起，他重新体验了一遍被杀死的感觉。
“孩子，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要小心爸爸，我从很早以前就怀疑他是一个隐藏的连环杀人凶手。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跟他不一样！我、我、我只会折磨他们，我没有杀过任何人，当然，除了你之外……”又一张照片贴在了韩非的腿上，新的死亡记忆浮现，养母藏匿的尸体被韩非发现，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养母瞬间变成了一个丑陋狰狞的怪物，她不断将瓶子里的药倒进韩非的嘴里，一边祈求韩非原谅，一边不停地说着多吃药就可以忘记烦恼。
食道里火辣辣的，好像要撕裂开，韩非双手不由自主的挥动，触碰到了越来越多的照片。
不断重复的死亡，一次比一次绝望，但韩非却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在忍受死亡的同时，默默的看着那些临死前的记忆。
每一张凶手的脸他都牢记在心中，每一个死亡地点他都刻印在了脑海里，那九十九次死亡逐渐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条记忆的线，这根线上悬挂着九十九颗心脏。
九十九次死亡的体验被施加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韩非的灵魂已经扭曲，他的意志也快要崩碎，在这时候，他后脑深处却突然传来一阵清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编号0000玩家请注意，你的宠物大孽忠诚度再次上升，达到九十六点。”
韩非短暂恢复了清醒，他向上扫视，大孽正俯首在水池边缘。
没等他细看，又有一张照片落在了他的脸上。
“看来我一直留在傅生的脑海里还是有用的，我能借你这张脸用用吗？”陌生的记忆悄然涌现，脑海中的死亡画面让韩非感到震惊。
死去的蝴蝶站在蓝白补习班的花海当中，他诡异的笑着：“你既然能认出我这张脸，还能活着进入傅生的记忆神龛，说明那只飞入深层世界的蝴蝶已经死了，是你杀了他！”
“不用辩解，没有人能够欺骗神灵，我知道你是傅生选择的孩子，就像当初我们选择了他一样。”
“我不希望你继续走傅生的那条老路，把黑色的盒子给我，我来告诉你全部的秘密。”
话音结束的同时，韩非的身体就像积木般一块一块掉落，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亡的。
“那就是‘梦’？他为什么长得和蝴蝶一样？梦没有本体，难道它会以人们内心中最厌恶、痛恨的形象出现？”浸泡在水池里的韩非也快要到达极限了，但他还远没有回忆起全部死亡记忆。
挣扎着向上，又有一张照片下沉到了他的胸口，慢慢贴在了他的心脏上。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狂笑声传入耳中，韩非看见自己在某次苏醒之后，主动联系上了血色孤儿院里的狂笑，他解除了所有压制狂笑的力量，想要将孤儿院里的狂笑放出去！
脑海中的记忆无比疯狂，韩非这次不是打开一条缝隙让狂笑接管自己的身体，而是准备帮助狂笑彻底摆脱血色孤儿院的束缚，让他以另外一道独立意识的形式进入其他人的身体当中！
在和狂笑的意识碰撞下，韩非得知只有忘记一切，把自己这个人格对狂笑的束缚降到最低，狂笑才能有机会摆脱血色孤儿院的束缚。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韩非硬生生耗尽了九十九次生命。
“是我亲手把血色孤儿院深处的怪物放出来的？我在这座城市里我到底遇到了多么恐怖的东西？被逼到了怎样一个绝望的境地才会选择和狂笑做交易？”
回想傅生的记忆神龛，韩非的朋友其实很少，所以性格孤僻的他，决定自己成为自己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