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活泛,身体素质极佳,经过六七年打拼已经在当地站稳脚跟,又凭本事带着一帮人靠开采的珍稀矿业发家,时至今日,已然身家不菲,手握大量财富。
只他一直记得自己有妻女,拒绝了无数试图说亲的人,也曾托人出入境华国打听,可人海茫茫,不知道能上哪里寻觅自己的故乡。何况这些年两国小规模冲突不断,出入境十分困难,寻亲一事经常中断。
直到今年,已然手握大量银钱的苏建强意外救下一个穿着橄榄绿军装的男人,一问便知道,这人是华国的军人。
他知晓自己所说的语言是华文,对同胞施以援手,多年蛰伏,仍旧心系祖国,替这名军人提供了不少帮助。
直到被救的军人看到他熟练地拆卸枪支的动作,那是极具代表性的属于西南军区作战部队训练出来的动作,这才脱口而出,怀疑他以前是西南军区的军人。
苏建强最终与该名军人的上级,团长郝富刚见了面,郝富刚微愣后,仍旧认出了当年的战友。
二人一对,这才拼凑出了大概情况。
“当年组织下令你们五个去先遣卧底的团长政委和指导员相继牺牲,战事一触即发,你们的任务身份就这么尘封多年。”
苏建强在郝富刚的运作下,入境华国,接受了军区的询问,将多年经历一一告知,而在军区待了几日,听着郝富刚讲起以前的事,过去当兵的记忆也渐渐清晰。
军区医院为他做了检查,怀疑是当初跌落山崖,头部受到剧烈撞击产生淤血导致了记忆模糊,只有部分片段。
直到郝富刚翻出当年以为苏建强牺牲,自己从他快被人取代的宿舍拿出的两张照片交过去时,苏建强才有了清晰的记忆。
一张照片是他新兵入伍后,穿着一身崭新的橄榄绿军装拍的,那时的他才十来岁,年轻气盛,意气风发,面对镜头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另一张照片上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估摸三四岁大,梳着两条短短小小,可爱的麻花辫,照片泛黄发旧,却掩盖不了小姑娘娇憨甜美的笑容。
“茵茵…?”
苏建强看到照片,记忆深处的名字脱口而出。
这才想起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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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故土多年,苏建强早已对军区陌生,只有藏在记忆深处的熟悉感能稍稍安抚他的心。
军区对他进行一番询问后,又请他协助确认了当年另外四名牺牲战士的身份。
“老苏!”郝富刚长叹一声,当年自己和苏建强都是年轻小伙儿,谁知道,如今再见,彼此都历经沧桑。
“希望你理解组织的决定,我们对你以及牺牲的四名战友尊敬,但是…”
苏建强摆摆手,早已心境平和:“我理解,放心,就是到时候为他们准备的烈士追封仪式,我也想去参加。可以的话,我也在那天退伍吧。”
因为多年在国外生活的经历,苏建强已经不适合再在部队服役,组织上考察一番后建议他退伍转业。
如今的苏建强一心只想着与家人团聚,直到郝富刚送来调查的他的家人情况。
“老苏,军区通知你们的家人,其他四名牺牲战友的家人已经得了消息,就是你家里…你爸妈已经去世,节哀。”郝富刚拍了拍肩膀,聊表慰问。
苏建强早有心理准备,多年过去,父母身体也不算太好,他颔首敛眸,压下心中的悲恸。
“你媳妇儿后来改嫁了。”
“那挺好。”苏建强自以为耽误了媳妇儿,不管是牺牲还是流落国外,总归是十多年未归,媳妇儿改嫁重新过日子,苏建强也赞同。“那我闺女呢,跟她妈走了?现在怎么样?”
“没有。”郝富刚打听到的苏建强闺女却是另有一番造化,“军区联系了你们公社书记,得到的消息是你闺女今年刚结婚,嫁的是京市的军官家庭,现在她还考上了b大,是大学生。”
苏建强沧桑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薄薄的嘴唇嗫嚅:“好啊,那就好啊。”
“我们在联系你闺女那边了,你放心!另外你回国后,组织上会给你申请一次补贴,也会帮助你积极融入社会。”
苏建强点点头,他手头还有事要做,既然决定重返故土,在y国那边的生意也要处理,将手中的生意转出,自己带上一笔钱回国开始生活,尤其是得补偿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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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茵接到蒋记者电话时,正在和爷爷奶奶吴婶一块儿包饺子。
今天军区发了一块两斤的猪肉下来,吴婶给剁了白菜碎,拌了猪肉白菜馅,奶奶擀的面皮更是又薄又韧。
顾承安下班回来,看着餐桌上已经堆上了七八十个饺子,走到媳妇儿旁边,双手揽着她的椅背:“哟,各位一下午战况颇丰啊。”
“承安,一会儿你多吃点啊!”吴婶举起个白白胖胖的饺子给他看。
“行!”
“快洗个手来帮忙!”老爷子包的饺子被老伴嫌弃,一会儿说肉馅包少了,一会儿被埋汰包得不够严实,下锅准煮散架,老爷子哪受过这种训,只能吹胡子瞪眼继续埋头苦干。
这不,孙子回来了,必须一块儿来遭罪!
“爷爷,我可不像你,我包得肯定比你好。”顾承安洗了手出来,坐到苏茵旁边,一块儿包饺子。
他厨艺不行,包饺子竟然不错,苏茵惊喜地盯着他包出来的饺子看,真是浑圆饱满,饺子褶子漂亮清晰,一道道紧密排列。
“怎么样?”顾承安捏着自己包的第一个饺子递到媳妇儿眼前,邀功般嘚瑟,“不错吧?”
“包得比我好。”苏茵实话实话,不怪人家是常年吃饺子的,有门手艺在。
“一会儿你就吃我包的,又漂亮又香,肉还多。”顾承安拿着饺子在她跟前晃,“你记住了啊,别认错了。”
苏茵被男人逗笑,抿着唇弯了眉眼,脆生生应下:“好,我记住了,你包的饺子特别胖~”
屋里欢声笑语不断,直到书房的摇把子电话铃声响起,顾承安拍了拍进去接电话。
没多久便在门口喊一声:“茵茵,快进来!”
苏茵听到顾承安这话,心里就像是有预感似的,立马站起身,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衣角,小碎步往屋里去。
“蒋记者打来的。”顾承安将摇把子电话的听筒递给她。
苏茵深呼吸一口气,盯着听筒怔愣片刻,又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最终结果。
“喂,蒋姐,您好,我是苏茵。”
顾承安一手撑着书桌,一手虚扶在她身后,微微躬身,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苏茵,唯恐她听到什么受刺激,一颗心也紧张起来。
直到…他看着苏茵漂亮的杏眼倏地瞪大,唇角慢慢往上扬起,眼里像是洒满了细碎的星星,晶晶亮亮的。
顾承安渐渐站直身体,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变,待苏茵挂了电话,激动地看向自己,那溢于言表的喜悦已经喷薄而出。
“承安…我…我爸他…”苏茵明显又惊又喜,头一回舌头打结般激动,顾承安能明显感觉抓着自己手臂的纤纤玉手多么有劲,满是激动兴奋的模样。
他心中有数,听着苏茵继续道。
“我爸还活着!”苏茵自己说出这话仍旧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年过去,家里人都觉得他牺牲了,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苏茵都坚信,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回家来,多年未曾回家,自然是人已经…
只是事情太过离奇,苏茵简单将蒋记者的话告诉顾承安,听得顾承安这个女婿也感慨老丈人的传奇经历。
可他不在乎那些,在书房便拥着苏茵,为她高兴。
“真好!你爸还活着!我们联系西南军区快过去!”
正说话间,顾康成的勤务兵来到家里,通知苏茵去军区,说是西南军区对接上首都军区,要传达她父亲的事。
……
苏茵从军区回来,着急地想要收拾东西出发,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在空中甩出喜悦的弧度。
两人回到顾家便同住在顾承安以前的屋子,原本冷硬的房间因为有了女人的入住,逐渐变得柔和。
桌上房间两个搪瓷盅,另外散落着几根颜色鲜亮的头绳和发夹,另有一罐雪花膏和蛤蜊油,雪花膏每早每晚会散发出阵阵甜香,好似栀子花的馨香,清丽动人。
顾承安看着媳妇儿拿着行李袋收拾东西,唇角微微扬起,也替她高兴。
“明天我就托人去买火车票,顺便请假,看能买到最快的哪班,咱们立马过去。”
“好,买不到卧铺就买硬座,实在不行没座也行。”苏茵眼中泛着微光,想到西南军区通知自己父亲还活着的消息,并且提议自己过去军区,一是父女见面,二是见证父亲的退伍仪式,苏茵自然是满口应承,“怎么办,我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顾承安摸摸她脑袋,“不是做梦,是真的,我向你保证。”
第二天晚上,两人便坐上了前往s省省城的火车,经过三天两夜的路程,终于踏上了省城的地界。
又一路马不停蹄坐车赶到西南军区,在哨兵处登记后,这才被带准许进入。
郝富刚亲自接上他们,一看到苏茵的模样,心里便有了数,眉眼间和老战友当真是像,就连那张她几岁时的旧照片里也有些许影子。
只例行公事般再检查了苏茵的户籍证明和过往档案,确保家属的身份,这才语重心长道。
“小苏,你爸现在情况特殊,还有许多需要协助的事情,只能你跑一趟过来。他过去这些年也不容易,希望你谅解,你们一家人过去也不容易,哎。”郝富刚一时语塞,只感叹造化弄人,可如今这父女俩能见面,又让人跟着高兴。
“我明白的,郝团长。”苏茵看着他,又真诚道,“谢谢您。”
郝富刚推开一间会议室木门,将人带进去:“你爸就在里面,进去吧。”
第114章
苏建强自打得知闺女将于明天下午到达军区,便一夜没睡好。
他被安置在军区招待所,过往的宿舍早已换了数轮新主人,他躺在招待所的床上辗转难眠。
一早起床沿着招待所跑了几圈,屋里床上的被子仍被顺手叠成豆腐块模样。出门前,他仔细理了理衣裳,上到衣领下至裤腿,走到楼下,看到一面巨大的正军容镜子,立马又检查一番,最后蹲下身掸了掸鞋上本不存在的灰尘。
十多年不见闺女,再沉寂的被岁月磨平棱角的心也忐忑不安起来。
在会议室里等待的功夫,竟然比过去当兵执行任务,亦或是失忆后在他国苟活更加让人不安。
毕竟自己是个失踪多年的父亲,没有尽到抚养孩子的义务,在她心中应当是模糊的,不负责任的,他甚至担心闺女会不会恨自己,怨自己,可这些都是应该的,他有心理准备面对闺女的任何态度。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苏建强布满伤痕粗茧的手攥了攥衣角,整个人一动不动盯着进屋的年轻姑娘。
阳光跟着推开的屋门洒了满地,也扫过苏茵的脸庞。
鹅蛋脸,浓眉大眼,模样顶好,苏建强看着年轻姑娘,盯着她那双和小时候相差无几的漂亮杏眼,看见眉宇间苏家人的模样,和自己像了几分。
“茵…茵?”干燥的嘴唇一碰,只觉得嘴唇打颤,喊出这名字都艰难。
苏茵其实已经不太能想起父亲的模样,当年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自己才几岁,时间久远,可这会儿看到明显沧桑已久的中年人,小时候的回忆瞬间闪现,父亲和爷爷长得有七八分像,尤其是浓眉大眼,是苏家人特有的硬朗,就这么一瞬间,苏茵便认出了父亲。
她渐渐走近,心潮起伏,爸这个称呼尘封太久,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苏建强看着当初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人已经从到自己膝盖处到现在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瞬间红了眼眶。
父女俩小心翼翼又略显拘谨地坐下,苏建强到底经历太多,很快镇定下来,慈爱地看着闺女,第一句话便是:“我对不住你们。”
苏茵被这一句话闹得眼眶中包了一团泪,只忍着没让泪珠往下掉,终究是唤了出声:“爸…”
“哎!”苏建强虚眯着眼,泪水濡湿眼睫,“好,茵茵,爸回来晚了。”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知道闺女肯定过得不太好,可还是问出了口。
苏茵抬头看着老迈的父亲,笑着道:“过得挺好的,真的。”
“跟我说说这些年家里的情况…”知道闺女是宽自己的心,苏建强心里发酸,他得听闺女亲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