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辛梦琪乐得为钱静芳做事,自己前世却是过于任性,在钱静芳跟前留下的印象一般,这一世可不得多努力来卖卖乖。
十多分钟后,扫盲资料誊抄完毕,辛梦琪将稿子递过去,“钱阿姨,您看看,我抄好了。”
掀起眼皮往纸上一看,完全不同的字迹,钱静芳默认,收起稿子抬眼看她,带着几分审视意味,“那黑板宣传栏真是你写的?”
“钱阿姨,您这话是...?”辛梦琪心里咯噔一声,“当然是我写的啊。”
“可我看那字迹和你的完全不一样,倒是和何家闺女的差不多。”
辛梦琪眼睛倏地瞪大,心惊一阵,立马反应过来,“钱阿姨,是不是何松玲找您告状了?还是李念君说什么了?您别听她们瞎说,何松玲就是帮来了点忙,主要还是我...”
钱静芳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垂着头收拾桌上的资料,只随口道,“告什么状啊?都是小事,不过是我偶然看见何松玲写的字觉得熟悉罢了。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们也要开会了。”
“钱阿姨...”辛梦琪看着钱静芳拿着几分资料和报告离开厂办,背影都带着些漠然,再一想起刚刚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早没有昨天的慈爱,气得一跺脚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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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大院热闹升腾,中秋佳节悄然而至。
前一天,吴婶便和勤务兵沟通好,挑了军区供应的一条鲤鱼、四斤五花肉、两斤羊肉、四只猪蹄和若干蔬菜。
提前一晚,将羊肉腌上,一大早起来和面发面,吴婶忙得像个陀螺,在厨房那一方天地大展拳脚。
苏茵早起下楼帮忙,给吴婶打下手,今儿是周三,该上班的同志还得上班,家里就剩老爷子老太太和吴婶苏茵在。
老太太闲不住,也帮着剥青豆,三个女人将厨房挤得满满当当,老爷子想落脚被老太太扔了姜蒜葱让他剥去,去客厅坐着剥。
等上班的家人和顾承慧一家过来,已是傍晚时分,家里饭桌渐渐显得拥挤,主厨吴婶,苏茵帮着炒了两个菜,老太太年事已高却也不服老,炖了一锅海带猪蹄汤。
红烧肉、葱爆羊肉、红烧鲤鱼,看着色香味俱全,顾承安去厨房张望,见苏茵刚盛好一盆猪蹄汤,忙伸手接过,“我端过去。”
“好,小心烫啊,用抹布垫着呗...”苏茵话还没说完,就看着这个无情铁手的男人直接端着盆去饭厅了,当真是不怕烫的。
软糯的红烧肉烧得时间长,主要是照顾两位老人,七分肥三分瘦,选的上好的五花肉,入口微微一抿就化,混合着满满胶原的猪皮带着嚼劲,伴着肥肉的肉香和瘦肉的劲道,成了桌上最吃香的菜。
红烧鲤鱼鲜香入味,葱爆羊肉滑嫩香口,斜切的大片大葱点缀在羊肉中,正好解腻,猪蹄汤炖了两个来小时,汤面浮着浅浅油星子,满口鲜香。
“今儿中秋,咱们一家人也团团圆圆的,茵茵还来了家里,这是咱们家又添了人。”老爷子高兴,倒了二两药酒举杯,“一家子就得和和气气,拧成一股绳过日子,尤其最近承安懂事不少,不错,继续保持!”
顾承安和父亲二叔陪着老爷子喝一杯,三人喝的白酒,入口辛辣刺激。
“爷爷,您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尤其是夸我那句。”顾承安双手捧杯低错着敬了老爷子,一番话惹得饭桌前众人欢笑不断。
苏茵跟着笑,等夜里躺下,却又想起爷爷,奶奶去得早,苏茵和爷爷相依为命,心中泛起淡淡酸楚,可想起爷爷临终时含笑安慰她,说自己要去找媳妇儿了,哭什么。
转瞬一笑,压下心头的难受,拥着被子入眠。
中秋过后,苏茵将给吴婶的毛衣织好,让她拿在身前比划看看效果,惹得吴婶笑得合不拢嘴。
“你这手艺好,比我都强。”吴婶手里的毛衣织的单边股波加打花,有个浅浅的样式又不至于太花里胡哨,颜色不过于沉闷,却也稳重,看得吴婶欢喜不已。
“您喜欢就好,等下个月降温了正好穿上。”
“那是。”吴婶看着苏茵一双巧手,会的东西还真不少,顿时爱惜起来,“你这回织了就歇着,有功夫写写稿子,文化人还是得多干有文化的事儿。”
说罢,便将人“赶”出厨房,让她忙自己的去。
苏茵如今又收到一回稿费,算起来,自己的积蓄已经有四十块钱,当真是个小富婆。
掏出所有积蓄数了数,苏茵心满意足将钱塞回枕套里,回到书桌前继续写稿。
最开始中稿的京市日报最近几期的主题都不太适合自己,她专攻京市晨报和青年杂志,写好两篇稿子便上邮局寄出,等着下次回信。
顾承安在房管局工作,年轻人脑子灵光,手脚麻利,做起事来从不拖泥带水,很受同事喜欢。
不仅本职工作干得不错,就连修东西都有一手。
房管局办公室收音机这几日出了问题,播放的声音总带着刺啦刺啦的动静,古大姐拍它一巴掌能好一阵,可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
“完了,咱们办公室收音机是不是坏了?”
“我看看。”刘哥上前研究,誓要在古大姐面前嘚瑟一回,“我会修这些。”
“切,就你?”古大姐的不相信写在脸上。
半小时后,事情果然如古大姐所想,满头大汗的刘哥放下收音机,摇着头回到工位,“算了,花钱请人修吧。”
顾承安正在翻找今天的报纸,从一沓报纸中搜寻到京市日报,头也没抬,“一会儿我看看。”
“小顾,你还会修收音机啊?”古大姐闻言一喜,转身看着刘哥,“看看,同样都是男同志,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刘哥:“...”
翻来覆去在京市日报搜寻半天,顾承安盯着这期中稿的文章,看着上面高谈阔论阐述着对当今票据使用的观点,署名宋志刚。
“怎么没有啊?”顾承安嘀咕一句。
“什么没有?”古大姐把人拽到跟前,将收音机塞他怀里,“小顾报纸有什么好看的,你先研究研究收音机。”
压下心头疑惑的顾承安拿起收音机,检查一番便借来螺丝刀开始拆机器,看得刘哥和古大姐心惊肉跳。
两个一直互相看不顺眼的同事难得站在一块儿嘀咕,“完了,这收音机成这样了,主任会不会让小顾赔钱?”
“都怪你,说什么让他修,年轻人就是气盛,你看看,这下手也太狠了,盖儿都拆了,哎呦,怎么还下了什么零件出来!完了完了。”
两人面带悲伤盯着顾承安,没成想七八分钟后,顾承安又快速将收音机复原了,大掌握着放在桌上,潇洒离开,“行了。”
“行了?”古大姐凑过去,仔细观察一番,似乎真是好好的,看不出来哪儿不对,再一按播放键,声儿也对了,没有任何杂音。
“你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啊。”刘哥啧啧称奇,感叹人不服老不行。
另一头,苏茵正准备去何家找人,今天何松玲约上她和李念君出门,谁知道今天刚到何家,辛梦琪又在。
“松玲,你说说跟谁走?”辛梦琪被钱静芳当面戳穿黑板报的事儿,最开始想来质问何松玲是不是打算害自己,可活了两世的经历还是让她稍稍冷静下来,与其把关系闹僵再让钱静芳对自己有不好的看法,不如哄上何松玲找机会让她自己去解释,就说黑板报都是自己准备的,她就是帮忙写个字而已。
“你看,我还做了点桃酥,特意拿来给你的。”
李念君在一旁看着,嗤笑出声,却没言语,这回,她想着何松玲再答应,就不理她了!
“松玲,该出发了。”苏茵的突然到来打破几人的对峙,“不是说好十点去供销社吗?”
何松玲看向苏茵,点点头,“好,马上就走。”
转头,她看着辛梦琪,头一次说出拒绝人的话,“梦琪姐,我和茵茵姐还有念君姐先约好了,我们先走了。”
“何松玲?!”辛梦琪惊讶地看着三人并肩离去的身影,这人居然拒绝自己了?!
李念君心情大好,冲何松玲竖个大拇指,“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平等的,凭什么就要听她的使唤?松玲,干得好!”
何松玲腼腆一笑,心情竟然也舒畅几分,左右手各挽着两个姐姐往供销社去。
她今天带了布票,准备买五尺布给妈妈做衣裳,因为苏茵的关系,宋媛提前给她留了好颜色。
“松玲,你看看这个,绝对适合你妈妈,深红色的,又大气又稳重,颜色还漂亮,一般人抢都抢不到这个颜色。”
“那行,就这个。”递过去五尺布票和六毛五分钱,何松玲伸手接过布抱在怀里。
李念君四处闲逛,盯着一排茶饼子看,宋媛目光扫到,随口介绍,“这是我们供销社新上的,明市的七子大黄印,可香了。”
李念君知道这款茶饼,当年父亲曾在明市当兵五年,也是在那里认识自己母亲,后来一家人因为父亲调防来到京市,母亲也因病去世...
“怎么想买茶饼?”苏茵好奇望去,她对茶没什么研究,爷爷以前也是喝的最简单的碎茶,现在年轻姑娘大多没有太爱喝茶的,再看看李念君盯着茶饼子呆呆的模样,苏茵心下了然,“正好给你爸买点回去,父女俩喝着茶把话敞开了说,什么都能聊。”
李念君像是受到什么鼓舞,掏钱买下两块七子大黄印的茶饼子,小心翼翼装进油纸袋子里。
苏茵出来一趟什么都没买,转头却遇到邮递员上供销社送信。
“哎,苏茵同志,你刚好在这儿啊,有你的信。”苏茵这些日子投稿收信太多,邮递员已经记住她。
“我的信?”算算日子,报社的中稿还没到日子公布呀。
“对。”
苏茵道谢后接过信,看到信封上写着来自和平县的地址和姨奶奶的名儿,顿时绽开笑容。
迫不及待拆开信封,盯着上头的字迹,更是差点惊呼出声,三叔和民兵连连长家出事了!
第25章
这信确实是姨奶奶寄来的,老太太字写得漂亮,带着一股子潇洒劲儿,一页信纸言简意赅同苏茵分享了好消息。
信上提到,苏建设两口子被查出过去一年多时间一直偷摸盗窃大队的磷肥,拿去黑市上变卖,每回偷拿的量不多,积少成多倒也获利不少,这次不知道被谁发现了,竟然是一封举报信写到大队长家,大队长心里疑惑,带人去抓,给抓了个现行。
这会儿两口子已经被公社扣下来,正□□呢,田间地头的大喇叭通报着两人破坏集体利益的错误行为,要大家引以为戒,一时传遍整个公社,真是脸都丢尽了。
至于山岗公社民兵连连长一家更是精彩。
先是民兵连连长被人举报到革委会,指控他贪污公款,上任后五年时间足足眛了民兵连九百多块钱,要知道,就是国营厂的普通一级工一年也就挣三百多块钱,除去家里开销,能攒下来一百多就算不错了。
可这民兵连连长家里却是靠着贪污的公款吃香喝辣,家里置办了不少大件,收音机就有两台,更别提凤凰牌二八杠、梨花木家具...
革委会捏着举报者提供的证据上门调查,也是被民兵连连长家里的豪横程度吓一跳。
贪污公款是大事儿,姨奶奶在信里提到,这人的职位已经被撸了,听说革委会还要把人转交给公安局处理,定性是犯罪,十有八.九得蹲大牢。
这一家的主心骨倒了,民兵连连长的儿子自然也要遭殃。
苏茵想起书里提到,自己会被算计嫁给那人渣,心绪瞬间起伏,接着往下看信。
那人渣原本结过一回婚,可因为酗酒爱打媳妇儿,活生生把媳妇儿打跑了,那媳妇儿原本想找人做主,可碍于他父亲的职位,总是成不了事,便只能忍气吞声回娘家过日子,后来再嫁运气倒是不错,生活过得好上许多。
前几天,那媳妇儿却是和娘家兄弟一块儿上门,向公社妇联告状,字字句句控诉前夫打女人,没了民兵连连长父亲的庇佑,谁还愿意忍着?人当即也被扣住了。
苏茵读完信,嘴角弧度越来越高,匆匆和李念君及何松玲告别后,抓紧时间回屋回信。
“姨奶奶,这是老天有眼。居然连民兵连连长都被撸了帽子,三叔三婶算计那么多,也不知道有没有算到这一回。”
苏茵从小就知道自家三叔不是个好人,每每都要算计家里人,甚至还要毁了自己的后半辈子,这时候,她自然是半分同情都没有的。
写好回信,苏茵哼着小曲下楼,去厨房帮吴婶摘青菜,一人一盆一筲箕,手脚麻利动作着,不自觉轻声吟着上回顾承安放的港城磁带中的曲子,“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1...”
等惊觉自己轻哼出靡靡之音,苏茵立马手捂上嘴,悄摸往四周一看,祈祷没人发现,谁知道左侧墙边,竟然站着个大活人!
顾承安斜斜倚靠着墙,双手环胸,嘴角噙着笑,就这么一副不言不语的模样便让苏茵脸红地转过头,默默地继续忙碌。
嚯,有点丢人啦。
小脸微微发烫,苏茵只能安慰自己,幸好不是其他人听见了,不然自己哼唱靡靡之音当真是犯了忌讳。
“这么高兴?”
然而,顾承安显然不打算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