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松玲:“...”
何松玲大概知道什么事儿,听说李团长家的工农兵推荐上大学的名额给了继女孙若依,大院里茶余饭后还讨论过,有人嚷嚷李团长大公无私,都没给自己亲生闺女,有人说他缺心眼,什么说法都有。
“你别难过...”何松玲只能硬着头皮安慰人,这可是上大学的机会,着实难得啊,想想确实不好受的,“兴许以后还有更好的。”
李念君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更好的?下回工农兵推荐上大学的名额什么时候能落到我们家?呵...”
苏茵听了半晌,冷不丁开口,“肯定会有更好的,念君,兴许以后你会庆幸现在没去。”
毕竟马上高考恢复,工农兵推荐上大学的含金量会急剧降低。
“行吧,借你们吉言!”
李念君看着安慰自己的两人,只能强颜欢笑应下,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安慰谁了。
李念君是个爱憎分明的姑娘,知道苏茵和自己一样看穿了辛梦琪便对她亲近了几分,隔天便拉着她筹划着让何松玲看清辛梦琪的为人。
二人带着何松玲去家属工厂厂办办公室,准备想法子和钱静芳说说看。
厂办办公室今天热闹,一行人刚忙完最新一年的随军家属报名登记工作,准备在九月完成筛选和工作分配的名额。
随军家属多,工作机会少,就连现在以制作军装军被等军用服饰为主的工厂也是领导们体恤军属拍板建造的,既缓解了军属的工作问题也为军人家庭多提供了一份进项。
钱静芳抱着茶盅抿口茶,上隔壁办公室串门商量名额问题,商量间隙就听到三团指导员媳妇儿开口。
“静芳,你们家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不会过阵子我们就要喝承安的喜酒了吧?”
闻言,邻桌的四旅旅长媳妇儿邱雅琴放下手中报纸,推了推黑边镜架,“真的假的?静芳,你不会同意吧?这都什么老封建!”
自家也成了院里的八卦中心,钱静芳在心里叹口气,可想到苏茵的懂事和知进退又笑开来,只暗示一句,“孩子们都还小,不着急。不过到时候我会好好把关的,苏家那孩子也不容易,以后结婚我肯定是当半个闺女嫁出去。”
办公室里几个同事闻言眼睛亮了亮,左右对视上,读出相同的信息,那就是娃娃亲要黄!
邱雅琴想起几回碰见苏茵的模样,登时来了兴趣,“那感情好,这样对你们家承安也好,他那性子我们都知道的,怎么可能同意娃娃亲。不过那苏家丫头我碰见过几回,当真是长得漂亮。”
不光漂亮,瞧着也斯斯文文,不说是乡下来的,看着也体面得很,怪不得自己儿子还偷摸打量人好几眼,当妈的哪能不懂儿子,今天一听钱静芳暗示的话,便动了心思,等顾承安和苏茵的娃娃亲婚约一解除,还真有机会。
“是,是个好孩子,也能耐。”
几人在工作间隙说会儿话,又各自忙碌起来,没过多久,蹬蹬蹬的小皮鞋声儿响起,伴着辛梦琪活泼的话语出现。
“钱阿姨,各位阿姨好。”辛梦琪带着个油纸袋子给众人送糕点,“这是我做的枣泥酥,我刚给我妈送了些,想着给阿姨们也送点尝尝。”
“哎呀,梦琪真是心灵手巧。”
“要不是闺女好呢,多贴心啊。”
钱静芳尝一口枣泥酥,味道不错,也夸上几句,听得辛梦琪心花怒放。
吃的送了,她准备乘胜追击,汇报起工作进展来,“钱阿姨,您喜欢吃就好,我改天再做些别的给您送来。这个枣泥酥我还没发挥好,昨天办了一天黑板宣传栏,手有些酸,再捣枣泥没使上劲儿...”
“你这孩子,真是辛苦了。”钱静芳看着辛梦琪的眼里添了几分赞许与怜爱,“为集体做事出力是好事,也不用太着急,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不碍事的,钱阿姨,我这也是向您学习嘛,为集体服务,很光荣!”
“梦琪这觉悟好,不愧是辛旅和尹主任的闺女。”邱雅琴看着手里京市晨报的征稿栏,津津有味阅读着,抬头感慨一句。
一墙之隔,办公室门外三个姑娘也听了一耳朵,李念君歪头看向何松玲,“听到没?人家怎么说的?自己办黑板报忙了一天手都酸了,真是不要脸!”
越说越激动,李念君白眼一翻,“她就偶尔出来晃荡一下,事情全是你干的,就只有你那么傻!等着,我现在就进去揭穿...”
“哎!”何松玲忙拉着李念君,再伸手拉上苏茵往楼下去。
“何松玲,你拦着我干嘛啊?”李念君走到厂办楼下,生起气来,总觉得这妹子不争气。
“算了。”何松玲蔫蔫的,有些气馁,“我...”
“你这都要忍着?”李念君心气不顺,真想摇醒何松玲,“辛梦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你就回回被她当使唤丫鬟吧!”
“李念君!”楼梯口传来小皮鞋的踩在地面的声音,辛梦琪刚下楼就听到有人说自己坏话,走近一看,估摸刚刚自己在厂办说的话被听着了,“我说的有问题吗?大家都是为集体服务,做宣传栏用于思想建设和宣传,何必分那么清楚?”
走到何松玲身边,辛梦琪亲热地挽上她手臂,“对吧,松玲。我们是一块儿使劲的,钱阿姨表扬了我就等于表扬了你呀,这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
“你!辛梦琪,你可真是不要脸!”李念君说话直,半分不给辛梦琪脸面。
辛梦琪冷冷一笑,“怎么?你想上楼去找钱阿姨说黑板报不是我办的?你觉得像她们那么忙的认,在乎到底是谁往黑板上写字画画吗?只要东西办好了就行,你再去说,只会让人觉得小题大做罢了。再说了,我每天也去了的,院里阿姨可见到了~”
“你这心思还挺深,每天就怼着大伙儿上下班的时候出现在黑板前装样子呗。”李念君冷哼。
“李念君,你有功夫管别人闲事,不如操心自己,依依马上就要报名上大学了,我要是你,自己亲爸把上大学的名额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都不给亲闺女,不得活活呕死。”
“你!”
李念君看着辛梦琪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离开,气得无法辩驳,听着那句宁愿给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都不给亲闺女,平日里再大大咧咧的人也差点红了眼眶。
苏茵觉察出李念君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仅仅是认识几天,也能看出这姑娘是个要强性子,自己亲爸这么做,她反而不会去大吵大闹,只会嘴硬说无所谓。
“念君,有机会不如跟你爸谈谈,他是你爸,你得让他知道你在乎的东西,不能让他拿去做人情,你有权利去争取你想要的。”苏茵这话是真心的,可别白白便宜了其他人,就是不知道李念君能不能听进去。
李念君
恍然看着她,张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
回去的路上,苏茵问起何松玲的想法,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只觉得何松玲像个面团,性子太好,好到谁都能欺负似的。
“茵茵姐,我知道你和念君姐觉得我傻嘛,其实我刚刚在厂办门口听到那些话,也有些难过的,我性子闷,跟着我妈来随军在院里朋友不多的,还是梦琪姐和依依姐主动跟我说话,我那时候好开心。现在想想,兴许确实是为了找我跑腿办事才和我主动说话吧。不过为了这事儿,我又觉得没必要撕破脸,好像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再说了...”
“那你不觉得憋屈?”苏茵发觉这人确实有些天真性子在,换做旁人早生气了,何松玲只是有些蔫,转瞬又自己安慰上自己了。
“是有点。”何松玲冲她吐吐舌头,露出个苦笑,“我以后注意些,不过没事儿,兴许睡一觉就忘了。”
“你还真是傻乎乎的。”苏茵心里更心疼这个妹子,挽着她手臂,“要是愿意呢,你一会儿吃了晚饭来顾家,这事儿特意说确实容易显得小题大做,兴许钱阿姨根本不在意,能有别的法子。”
......
晚饭后,顾老爷子和老伴相携去外头散步唠嗑,苏茵在客厅摆弄上一张白纸,备好铅笔,给顾爷爷准备贺寿礼物。
她以前跟姨奶奶学过书法和画画,写得一手好字,同样也画得不错。
吴婶在一旁看着,不禁感叹,“你会得还真多啊!真是藏什么卧什么来着?”
钱静芳发笑,“藏龙卧虎。”
“对对对!”
苏茵准备画一幅顾爷爷和王奶奶的肖像画当礼物,心意满满,是用钱买不到的,加上顾爷爷对王奶奶的喜爱,肯定会喜欢。
顾承安凑过去,看着苏茵下笔像是有如神,勾勒几下便画出浅浅轮廓,当真是有两把刷子。
“你这礼物是不是要把我的比下去了?”
苏茵头也没回,“怎么会,你是顾爷爷最疼的孙子,你就站那儿什么都不送,老爷子也喜欢。”
顾承安嘴角噙上笑,嚯,真甜。
就这小嘴,说出来的话任谁听了都觉得悦耳。
钱静芳展颜,对自己儿子自然是偏宠的,“听听茵茵说的,你这孙子到时候还是得表示啊,用点心!”
“妈,那我肯定用心啊。”顾承安伸手拦住苏茵作画的手,对视上她疑惑的眼神,“借我画一笔。”
从苏茵手里夺过铅笔,顾承安轻轻往爷爷脸部轮廓处勾描,转瞬又将笔塞到苏茵手里,“行了,这画也有我一份儿吧?”
苏茵:“...”
“你这皮小子,还想等着摘桃儿啊?”钱静芳笑开,拍拍他结实的胳膊,“茵茵,你别管他,到时候我和吴婶给你作证,这画和这小子没一点关系!”
顾承安手揽上母亲肩膀,笑得开怀,“钱静芳女士,怎么还带坑儿子的啊?”
“去你的,没大没小!”钱静芳嘴角含笑,看着儿子,眼里满是宠爱。
不过片刻,何松玲上门来,钱静芳招呼她吃了片桃酥,小姑娘胆子小,倒是也礼貌道谢。
“松玲,来来来,你的字写得漂亮,适合帮我题字。”苏茵一招手,让她在白纸的右下角写字。
“就写——顾宏凯与王采云于1976年10月16日,苏茵敬上。”
何松玲握笔书写,钱静芳闲来无事上前看看,她是知道苏茵一手字写得不错,怎么还要请人来帮忙,难不成何松玲写得更好?
这一看不打紧,字确实不错,就是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写得真好看,谢谢你。”苏茵欣赏一番,转头对钱静芳道,“钱阿姨,您书法好,帮忙看看不错吧?”
“嗯,确实不错。”钱静芳看着娟秀字迹真是觉着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跟外头黑板宣传栏上的字儿差不多啊。”顾承安在旁边随口一句,倒是点醒了钱静芳,可不就是一样嘛!
再开口便有些惊讶,“松玲,那外头黑板宣传栏上的字都是你写的?”
何松玲点头,“是。”
“这样啊...”钱静芳嘀咕一句,眉心微微蹙起。
“哎,我看看,何松玲,你在上面给我添个名儿啊,就在苏茵旁边写个顾承安,我和她一块儿送礼。老爷子肯定喜欢。”
苏茵怀疑这男人要捣乱,忙把画纸护住,“别,别听他的!”
顾承安看着苏茵护东西的劲儿,真把自己防上了,凑到她身边,扯了扯她的麻花辫,见她微恼的神色,低声一句,“嘿,你还真没良心啊,亏我刚帮你说话。”
苏茵愣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顾承安勾了勾唇,冲她挑眉,“你就说写不写我的名儿吧?”
第24章
最终,苏茵还是护住了自己的画纸,坚决拒绝了顾承安署名的想法,毕竟到时候要一块儿送贺寿礼的都是他父母这样的夫妻,再不济也是处对象的两人,自己哪能和他一块儿送。
“你自己准备你的去。”苏茵小声嘀咕一句。
“还小气上了~”顾承安收回手,倒不勉强,打量一眼正埋头画画的苏茵,纤细葱白的手指握着铅笔,正垂着头认真作画,额前几缕碎发微微翘着,乌黑发丝笼着一张小脸更显白皙。
平日里在家待不住的顾承安,今儿倒是抱着搪瓷盅站在苏茵旁边,就那么看着她画画,看了一晚上。
苏茵慢慢准备着送礼的画,钱静芳第二日却是在辛家闺女上厂办再次汇报工作进度时,随口问她一句。
“钱阿姨,我昨天路过黑板宣传栏,听好些军属阿姨说了解了不少上头的方针政策,提高了思想觉悟呢。”辛梦琪今天带来了自己做的包子,薄皮肉厚,肉香四溢,分发给厂办众人,“您尝尝。我听到她们那么说就觉得前些日子的辛苦没白费。”
厂办里众人都是眼明心亮的,哪能看不出来辛梦琪真正的用意,便帮着她在钱静芳跟前多夸上几句,“梦琪真是个实诚孩子,工作完成得好,我今儿也去转了转,黑板宣传栏办得很不错,内容好,字写得更好。”
“邱阿姨,您再夸我我都要骄傲上了。”
钱静芳听着几人来回的打趣,一片欢声笑语,乍然想起昨天见到何松玲的字迹,正握笔写报告的她头也没抬,随口道:“正好,梦琪,你帮我抄份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