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翎看到送子观音也气息一变,唇抿了又抿,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子嗣,于是迟迟没有出声。
余氏和谢老夫人眉眼间都因此浮上了疑惑,在她们看来,不管如何,这都是对华翎的一种莫大的肯定,生下子嗣,从此以后她的地位才算真正的稳固。
“若是有了孩子,太师就不会只疼烟烟一个人了,烟烟只想要太师的身边只有烟烟一个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要有。”气氛有些僵的时候,少女故作不悦地嘟起了粉唇,眼神直白且热烈地盯着面容深刻俊美的男人。
“必须只能有烟烟一个,否则我,我就不和太师好了,永远离开谢家!”她声音清脆,坚定,“男人就得对心爱的女人一心一意,不然就是背信弃义。”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彰显着她的霸道与独占欲,谢家老夫人和其他人都愣住了,她们从未见过她这般理直气壮的女子,说白了,她难道还要挡着珩儿/侯爷娶妻不成?
谢老夫人皱起了眉,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珩儿那么喜欢她,这婚事是相看还是……
“骆东,将观音像收起来。”这个节骨眼上,谢珩出了声,神色看上去不好看但又不似发怒的样子,沉声道,“以后离开这些话不准再说。”
华翎转了转眼珠,毫不示弱,“那太师是答应只能有烟烟一个女人了!”
她在一个上面加重了语调,谢珩深深地看她一眼,当着谢老夫人的面嗯了一声。
小心思得逞,华翎弯了弯眼睛,王家是别想将女儿嫁到谢家了,谢贵妃也休想借此削弱皇兄的分量。
***
谢老夫人和余氏各怀心思地回到定国公府,神色都很复杂。
谢老夫人高兴幼子身边有了心爱的女子陪着,也很满意华翎的容貌气度,可她口中说出那些骄纵的话实在又让老夫人心里发愁。
老夫人想,难道幼子以后就真的守着她一个小小的女子了?王氏的提议,建康城中那些大气贤明的小娘子……谢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五爷身边终于有人了,看着也极好,您该开心啊。”刘婆子劝她。
“好是好,可你听她说的话,珩儿是谢家的顶梁柱,身边怎能没有一个贤内助?”
“老夫人,话是这样说,但看五爷的意思,他如此宠爱那位小夫人,您也不好拗着。再者,老奴看小夫人方方面面都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您说她会不会是五爷部下家里的,若家世还过得去,明媒正娶……”刘婆子提到了一个谢老夫人忽视的地方。
闻言,她眼睛一亮,“对,竟忘了问她的父兄,这样,你明日去侯府一趟仔细问个清楚。”
“老夫人,还有一件事,贵妃那里是不是也得说一声令她安心。”
“是极,明日再往宫里传个信吧。”
…………
不同于老夫人的喜忧参半,余氏感觉大半俱是不安。
她总觉得从进入长信侯府处处都透着一股怪异,尤其是那个小夫人,来历不明。她回到二房,端起一杯茶水,还没喝一口,无意间看到廊下几个大丫鬟在帮着她的女儿三娘做针线活,她手中的茶杯险些倾倒。
对了,不只是那个小夫人,她身后的那些个婢女,有一个算一个看她们谢家人的目光都是不卑不亢的,全无恭敬,和长信侯府里正院的下人区别很大。
再怎么说老夫人是五弟的亲娘。
除非她们根本就不是侯府的下人,可这又说不通了,余氏很头疼。
“娘,你怎么了?五叔府里是不是很可怕?”她的女儿谢三娘从廊下进到屋里,手中摇着一把团扇,好奇地问道。
“娘没事,对了,这些时日你待在家里,少去些宴会。”余氏觉得谢珩的婚事估计真的不成了,担忧女儿在外说些有的没的。
“五叔那日实在太吓人了,我也不敢再出门了,王家的帖子已经推了。”谢三娘一脸惊魂未定,王氏宴会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华翎公主……”余氏听她这么说,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问她,“公主她长相如何?”
“天姿国色,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听闻她去年及笄,和柔嘉公主差不多年纪。”
居然也是去年及笄,余氏倒吸一口冷气。
“三娘,你父亲呢?”她忍不住要将这个惊人的猜测告知自己的丈夫。
“父亲应该在书房。”谢三娘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脸色大变。
***
太极殿,从早朝没有见到谢慎行后,成帝的脸色就晦涩难明。
早朝散去,他控制不住地连连咳嗽,胥任扶着他,立刻命人传唤太医前来。
“不必了,太医来了还是那副老说辞。”成帝语气不悦地拒绝,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陛下,您心情不佳,是否也因为公主搬出了皇宫?不若,这就传公主进宫?”
老太监试探着开口说道,他也很难不把谢太师缺席朝会与华翎公主联系起来。
成帝尤是如此。
即便顾全大局,可公主毕竟也是陛下宠爱的女儿,将她送到谢太师的身边,陛下的心情怎么会好。
“烟烟……罢了,去传圣旨命她进宫吧。”成帝又咳嗽两声,终归心里还是有许多不忍。
第四十一章
“太师你的母亲和二嫂为什么想要见……你养在府里的女人?”等到送走了谢家老夫人和余氏等人, 华翎身上那股刻意娇蛮的神色姿态立刻就收敛了起来。
她坐的端端正正,挺直纤腰,斜着眼看谢珩。
一定是他说了什么, 否则她们怎么会知道他府里“养着”一个女人。
而且谁要他养了?她明明有自己的封邑和府邸!
他的二嫂还送来那样一尊送子观音。瞥到慈眉善目的观音像, 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太自在。
“王氏宴会上发生的事她们有所耳闻,过府见你一面是为了安心。”谢珩不慌不忙地开口,淡淡看她一眼, 正好将她有些局促的模样收到眼底。
他一哂, 冷硬的面容变得略略柔和,就和母亲说的一样, 她表面上装得一副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样子, 实际上去年才及笄, 年纪还小呢。
他发现了这个事实, 于是再开口,“不必害怕, 也不必多想。只这一次, 日后从长信侯府进到公主府的不会再有旁人。”
华翎的小脸一下涨红,她才不是害怕谢老夫人和他的二嫂, 她是在质问他!
又瞥见那尊白玉观音, 她别别扭扭地哼一声,“送子观音反正我公主府是不会收的。太师, 你自己拿去吧。”
谢珩不动声色地沉下了眉眼,问她, “二嫂一片好心,为何不收?”
华翎呼吸一顿, 咬着唇很委屈地看他,“我在你的嘴里已经成了养在府里没名没分的女人, 难道我还要弄出一个私生的孩子出来吗?”
她之前大着胆子主动去做那样的事情心里不是不羞耻的,好在后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若再牵扯到孩子,她根本就没脸见人了!
而且,华翎蛾眉微蹙,心里不由嘀咕,之前他们在一起后,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她清楚地记得他抱着自己的触感,以及嘴里泛苦的药味……
她隐约猜到那应该是避子的汤药,故而回到宫里,她就从来也不想腹中会不会珠胎暗结的事情。
谢珩的眉眼彻底压了下来,神色不悦,私生二字听起来着实刺耳,他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私生。
他的孩子,定然生的玉雪可爱粉嫩一团,他会给她这天底下一切最好的东西。
“不准胡说。”他顿了顿,语气又恢复了平静,“观音像会好好地收到长信侯府,神佛虽飘渺,但不可失了敬意。”
华翎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眸中带着几分迷茫,哦了一声。
收起来就收起来嘛,为什么还要和她多说一句要敬畏神佛。
看着她这幅懵懂无知明显没有听懂他话中深意的模样,谢珩眉心一动,想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在看到她俏生生地倚着栏杆喂鱼赏莲的时候,心思就动了。
但就在此时,外面出现了些动静,素芹正要去探看,却是长信侯府的人进来,最先得到消息。
“侯爷,殿下,天使降临公主府外。”
谢珩面色一沉,眸光冷幽,嘴角噙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将近中午,宫里派人过来,想来成帝已经坐不住了。
华翎腾一下站起身,刚往外挪动一步,想到什么看着冷面不动的男人,主动上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师,你…你就待在这里,不准再往正殿去。”
她不愿意被更多的人看到他在她的公主府里。
“天使降临,避而不见是为无礼。”谢珩淡淡说道,作势要起身。
华翎就急了,小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起身。
她慌不择路地想了一个借口,“太师不是喜欢那白玉观音吗?为表敬意,你要尽快放在长信侯府奉上香火,否则,否则的话就不会灵验了。”
谢珩半阖着眼皮,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是吗?”
华翎使劲点头,没错。
他终于又坐回了椅子里面,不再故意逗弄她,注视着她急匆匆地往正殿去,和骆东说回去长信侯府。
骆东抱着这尊白玉观音,琢磨着侯爷和小公主的谈话,走到半路的时候忍不住恭声询问,“侯爷,是否真的要按公主所说的,敬上香火与贡品?”
侯爷的年纪在大晋而言着实不算小了,和他同龄的人早就妻妾成群膝下子女好几个了。
老夫人与二夫人送一尊送子观音像当做礼物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过两日再说。”谢珩皱眉,脸色不大好看,骆东不由心下一紧,不敢再说些有的没的。
然而,又走了两步路,他忽然吩咐,“先前那位张大夫,将他请到府中,令他长住。”
张大夫就是那日在长信侯府为华翎诊脉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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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任第一次到公主府,自进了大门就默不作声地观察打量,一路上对他看到的布置还算满意。
到了正殿,他暗暗点头,虽说和宫里那些华美大气的宫殿比起来略有不足,但细看下来,无论是摆着的长案,还是陈列的屏风八宝架,亦或是透着淡淡青色的窗纱都用了心思。
总算没有太委屈了小公主。
他打量完毕,回过头刚好看到眼睛明亮双颊红润的少女迈步进来,许是急忙从别的地方走过来,小巧的鼻头有些细汗。
“公主殿下,你才搬出宫一日,陛下就舍不得你了。”
胥任请华翎进宫一趟。
华翎脸颊的红色慢慢褪去,莹白如玉的手指头捏在一起,一开始没有说话。
她的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父皇如果真的舍不得她就不会让她搬出皇宫了,既然狠心了又何必再作出一副慈父的模样。
胥任知道她心里别扭,叹了一口气,只道,“殿下,陛下今日咳了许久,都不让老奴传唤太医。”
他的话罢,华翎立刻记起来父皇听到了皇兄的噩耗后吐血昏迷的上一世,她的心软了,不满地嘟囔道,“父皇也太不保重自己的身体了。”
她坐上进宫的銮车,出公主府的时候悄悄地往外看了一眼。
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她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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