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存于血与火中的仇恨相蔓延,没有谁会不想痛打落水狗,没有谁会不想看着路西菲尔在黑暗与痛苦中哀嚎,并最终彻底地舍弃与转化、转化成低贱且丑陋的魔鬼的模样。
无尽的恶意在这地狱之中翻涌,与之相对应的,却是那每一个被打落到硫磺火湖中的反叛天使,不管是那被晨星的光辉所吸引还是被裹挟的、异变了的异类们,心中都尚且残存着希望。
微不足道的、恍若风中烛火一般的希望。
毕竟,那可是路西菲尔,是光中之光,是他们的王,是较之以高高在上的主,更加符合他们想象的神明。
伴随着天国最鼎盛的黄金时代而到来的,是属于路西菲尔的权势达到顶峰,属于晨星的美名传递到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纵使是在天使的族群之中,对于神明的信仰亦似乎要为之而让步。
以致于后世有记录者寻章摘句,于那被扭曲篡改和涂抹了的故纸堆里相探寻之时,武断且合乎情理的做出推论:
有关路西菲尔叛乱的伏笔似乎便是从这时候、在那天国最鼎盛的黄金时期,于此而埋下。
只是这些且尚不去赘言,当背弃神明的诅咒以及那罪与罚相降临所有的反叛天使们因此而陷入到绝境,唯一支撑他们之所存在于这世间而非是走向崩溃的唯有路西菲尔,只有路西菲尔。
“殿下他、一定会回来的。”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纵使眼见主的莫大威能仅仅只是简简单单轻描淡写的一个抬手,便将那晨星自天上而落下。但自始至终,那些反叛天使们怀揣希望,亦只能怀揣希望,等待和祈求着路西菲尔的归来。
因为彼时的路西菲尔于那些濒临绝境的反叛天使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名号,更是希望,是精神的支柱。
所以,你舍得离去,舍得将他们舍弃吗?
路西菲尔。
神明无声的唤这造物的名,虽然未曾将那话语出口,但所传递的意义与信号,早已经是明晃晃的,没有任何的遮掩。
主铸就了一层又一层的绳索,有形的、无形的,想要将这造物所束缚。
有哭泣、痛苦、哀嚎、祈求的画面与场景于神明的掌下生出,传递到路西菲尔的眼。然而这造物却是直直地望向神明,带着笑意向后仰倒。
鸟自空中落下,落到那冥河之中,被那河水所吞没。
第37章
神明唇角的笑意彻底凝固,而后在下一瞬间,主出现在了船头、在这造物最后所站立的地方。
属于造物主的手掌徒劳的向前,握住星、握住月、握住这世间的阳光及雨露,以及那芸芸众生。只是在那掌中之所残存的,不过是一道不可被握住的虚影。
路西菲尔面带笑意的坠落到那河水之中,被那河水吞没。
眼耳口鼻甚至是身上的每一寸血肉及发丝之间,都被那黑黝黝的、依附着怨魂的河水所侵染。而后血肉褪去,只余下那森森的白骨。于神明的目光之下,在主的注视之中,那依存于血肉皮囊之下的光鲜与亮丽彻底不再,这造物似是在一点点的将要被同化、被消融在那河水中。
主的脚下踏出,出现在了那河面之上。
只是这承载怨恨与罪孽的、属于亡者之所归的冥河,纵使于主的意念与意愿之下拥有着诸多种种神奇的、不可思议的能力,又如何能够将主所吞没,没到那河水之中,使其掉下来?
神的灵行在那河面。
于是主再度伸出了手,五指摊开掌心虚握,想要将那森森的白骨、将那自愿落入到冥河之中的造物扯回。
主在指引、救赎着那迷途的羔羊。
但并非所有的一切皆可以被救赎,遑论是那不信神明的、不愿意被救赎者。
有黝黑的河水自神明的指尖滴落、流淌,再度回到那河中,而那属于路西菲尔的白骨正在一点点的化去和消融,再无有任何痕迹。
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那芸芸众生之智慧者,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躯体被埋入到泥土被腐朽,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于此世间,迎来躯体上的死亡。
第二次,属于这造物与生灵的葬礼和哀悼被开启。灵魂或升到天堂,或落到地狱。这长生抑或是短生种的一生被总结,迎来社会意义上的死亡。
第三次,声与名俱皆是被遗忘,留存于这世间的所有痕迹被抹去和掩埋,之所迎来的,便是真正的死亡和长眠。
属于这造物的一生都将被洗去,纵使是神明......神明固然可以留住那指尖的沙砾,又如何留得住那孤注一掷割断了所有绳索,仅仅只是想要逃离的生灵?
主的字典之中并没有死缠烂打与强人所难。
于是在那至高的天上,在那御座之间,属于未来时空当中的主向下垂了眼。
有记录着诸天使名的圣灵册被摆放在主的膝头,而主的指尖,握着一支羽毛笔。
带血的、带着淡淡圣光的羽毛笔。
由后往前自那最顶端的名往上,神明原本是在一个又一个的、漫不经心的划去那些反叛天使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