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水拍摄的倒数第二天,苏葭把写完的纸折起来,放进木色信封里,一笔一划写好收件人的名字。
从这天起,小诺开始兼职做起了苏葭的送信人。
也从这天起,苏葭开始每天都会写一封信让小诺送到邮局。
宋晏容收到信是第二天。
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向萦将那木色信封交给她, 宋晏容诧异, 现在几乎很少会有人或者公司使用纸质信件。
但不知为什么,下一秒心却又有一种下坠感。
向萦说:“苏小姐寄的。”
宋晏容默了两秒, 从信封收回目光:“嗯。”
宋晏容重新低下头,却也没说别的,向萦见状稍微松口气, 这算是最近以来宋晏容第一次对苏葭的信息,没那么的强硬拒绝。
向萦很快出了门。
半小时后回来再给宋晏容送报告, 发现信封还原封不动放在桌上,而宋晏容正专心看着手里的文件。
宋晏容安排道:“下一个会什么时候?”
“一小时后。”
“提前一点,下午再去趟工地。”宋晏容看着建设图纸道:“不要声张,趁着这天气大家都休息,我们随机抽查一下工点的材料。”
向萦:“明白。”
下午晚些时候,宋晏容带着人跑了一趟工地抽查,等结束已经是六点多。
天雾蒙蒙,雪越下越大,宋晏容让向萦和几个下属直接下班回去。
向萦道:“那您呢?”
宋晏容撑着伞,黑色靴子上沾了冰水,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今天走路有些多,腿微微发酸。她道:“小k马上来,你们走吧。”
祁水不比南城发展快,加之周边都在改造重建,周围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有一种浑浊的灰尘气息,又是这么个下雪天,倒是显得落魄。
小k还有十分钟,她便沿着泥泞的雪路往前走。
一手撑着伞,一手抄在米灰色的过膝羽绒服里。
手摸到口袋里的东西,她微微顿了顿,而后拿出来。
木色信封在灰白的天,浅黄的光线下,变得不那么真实,宋晏容看着信封上的熟悉的字体。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和苏葭签订结婚协议那天,苏葭在协议上潦草写下的名字。
远没有如今信封上的一笔一划认真。
风呼啸而来,吹得厉害,雪也下大了。
宋晏容在一根路灯下站定,冻红的手指撕开信封,从里头拿出信纸,再抻开——
‘晏容,昨晚又做了噩梦,五点多就被吓醒了,还是习惯性的想转头抱你,发现你不在,我起来坐了一会儿就再也睡不着了。
今天早餐是牛奶和鸡蛋,还有两颗红枣,对了,冰箱里的虾饺你别忘了吃,如果不想吃,扔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知道。
祁水降温了,听说明天还会下雪,你这几天记得多穿点,小心别生病了。我出门都裹得厚厚的,我也会小心。
以后不会让你担心,我会好好爱惜身体。
刚才去拍戏,遇到一个熟人,发生过矛盾,看见她心里不是很舒服。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做事不会那么不管不顾了,你说过的我都会慢慢改。
导演说我演的很好,但是真的好冷啊。
我手上又长了一个冻疮,不太好看,也不舒服。我不是装可怜,因为我还好,以前在苏慧敏家里的时候,我每年冬天都会长。让小诺买了冻疮膏,涂几天等拍完戏,养养就好。
你说的女孩子不要喝那么多冷水,我今天喝了好多热水,你以后也不要喝冰的了,晚上也是。好吗?
刚才有演员杀青,剧组送了好大一束花,突然也很想给你送一束。晚上的不新鲜,白天没有时间出去,网上看了好多,总不能满意,最后看到南城有花卉基地,便想到不然给你种一块地的玫瑰亦或者迷迭香也行。
想着想着,发现我似乎没有亲手打理的时间,假手于人,和花店买又有什么区别。
最后决定等回南城,去花店亲自挑一束最好看的送给你。
接着我又想,若是你不愿见我,也不想收呢?
我看着外面的雪,心情突然不太好了。
我好像变得犹豫起来。
感情好像是会扰乱一个人的思维的,你以前特别喜欢我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但我想这些的时候又很充实,给你写信的时候也很充实,因为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等南城天气好的时候,你能见我吗?
宋晏容,我爱你。’
有几片雪花吹打在纸上,没一会儿浸透了。
黑笔的痕迹晕染开,这张纸便透出一种随时都要被侵蚀的脆弱感。
风吹的纸片‘哗哗’响,伞上的积雪‘哗哗’落。
宋晏容手放下来,抬起头,口中叹息呵出气化作霎时消弭的烟,一瞬即逝,仿佛从来没过这世上。
一阵心悸,伴随一阵悲伤。
她突然想起白天看微博时,无意间看到的一句话——没有完全石化的琥珀,只能叫柯巴脂,因为它还达不到琥珀的硬度。
宋晏容想,如果她这个时候还是个机器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