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何，非要亲自将兽皮卷交给我？”赤哲翻动兽皮卷，发现上面的文字自己大多都不认识，但磕磕碰碰的还是能对其中的内容略窥一二。
“山大叔说，希望鹰部落能看到这份兽皮卷。”明珝道，“首领，我们做个交换好不好。我教你学习鹰部落的文字，你让我把兽皮卷抄写一份，托人给鹰部落送去。”
山大叔便是那名鹰部落战士，他的确在和明姬唠叨的时候说过希望能带着兽皮卷回去，虽然并不是什么临终遗言。
仅仅是明姬这些天的表现，赤哲就能确定，倘若兽皮卷上记载的内容真的如此全面，那么写下它的那位战士必然是智慧非凡的人，而姬部落好好用上这些知识，足以短时间内增加部落实力，摆脱骑虎难下的困境。
只有学会鹰部落的文字，才能真正看懂兽皮卷上写了什么。
明姬虽然认识兽皮卷上的内容，但她毕竟年幼，倘若有理解偏差的地方，可能就会造成未知的错误。
至于把上面的内容抄写一份送给鹰部落，一来这本就是鹰部落战士留下的；二来鹰部落与姬部落相距甚远，即便鹰部落强大了也暂且没有直接的威胁。
目前对姬部落而言，最大的困境仍旧是来自于姜部落的打压。
服用了智慧果后，赤哲看什么都有种清晰明了的感觉，只是片刻间她就思量了许多东西。
于是这场明珝本就胜券在握交易即刻生效。
明珝当天下午就从大院里搬了出来，住进了赤哲的住处。
赤哲父母早已不在，这时候还是未婚独居，明珝搬过去后虽显得住处窄了些，倒也不会带去什么麻烦。
两个姑娘就这么开始了共同居住的生活。
赤哲很忙，她要处理部落内部事务，要处理附属部落的纠纷或求助，还要承担一名战士的职责参与狩猎和田间劳作。
明珝也很忙，她要带领自己的预备采集小队每日外出，要准备书写材料为抄录兽皮卷做准备。
所以两人约定，抽出每日天黑前的一个时辰，由明珝教赤哲学习鹰部落的文字。而早晚有空闲时，赤哲也开始教导明珝狩猎的技巧。
说实话，明珝本体是凤凰，妍姬还没成年就没了，她还没尝试过用人类的身体进行狩猎，倒也颇为新奇。
而赤哲在人类中本就是智力较高的，又服用了智慧果后爽灵清明，学习起陌生的文字来也是飞快。
事实上很多东西发现了、发明了，不代表就很多人都知道了。某位面《本草纲目》写成几千年，不照样大部分人连上面最普通的驱寒方子都不知道？
烈山氏魁一生的发现无数，但正因为太多了，原始人类的学习能力有限，真正推广开来的还是事关性命存活的几样，余下的很多随着时光的流逝又渐渐遗失。
而明珝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彻底利用好这些知识，让姬部落逐步成长起来。
贪多嚼不难，倒也不必急着去搞什么创新。
说是学习文字，但在明珝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赤哲的思维也在慢慢向着一名合格的上位者改变。
要本性存善，也要懂得顾全大局，要懂得取舍，要善于发现能让部落强大的事务，还要要懂得合理利用资源驾驭人心。
比如发现了新的获取食物的方式，不必心急着一股脑的教给所有人，那样其他部落也学不全，且时日久了恩情就淡了。
赤哲有时会觉得奇怪，明姬并未说出什么指点的话来，她却常常能因为与明姬的相处而获得许多感悟。
明姬怎么看都只是个聪慧些的孩子，姬赤哲再怎么也没往明珝是故意为之上面去想，最后只能归结为：教明姬识字和认识植物的那位鹰部落战士果然是位有大智慧的战士。
只可惜这样一位令人尊敬的前辈，悄悄在姬部落的流浪者居所住了半年也不为人知，实在是她这个做首领的失职。
学习的文字越多，就能看懂越多兽皮卷上面的知识，赤哲心中遗憾无缘见得书写者，同时也快速的将所学转化为实用。
首先被她选中的就是竹笋和水芹菜。
竹笋虽然不是全年都有，但它新发的时候数量多、生长快，而且所有品种都无毒可食用，属实是大自然的馈赠。
渭河流域生长的竹林不算太少，如今又正好好几种常见竹笋新发的季节，姬部落派出的族人将消息传达到周边部落后，缓解了许多小部落的食物紧缺情况。
便是不缺食物的大中型部落，也可以将竹笋晒干后放置，留着做冬天或其他食物紧缺时的备用粮食。
水芹菜虽然与毒芹菜长得相似，但所谓熟能生巧，挑选些细心的女战士来姬部落学习如何辨认，日后采集时别让不熟悉两种植物的人去做便是。
原始部族人类生存依赖于自然，几乎所有的部落都建在河边或湖边，因此水芹菜在人类聚居地附近的分布可以说是相当广泛。
且水芹菜是多年生的植物，全年都不会枯萎，叶子又容易新发，若每次只采集已经长成的叶子，七天左右就能长出婴孩巴掌长的新芽。
割叶采收后的水芹菜一个月内就再次采集，这种情况可以持续全年，即便是寒冷的冬日也只是放缓生长而不会死亡。
只要学会辨识并将水芹菜纳入采集，就意味着多了一种稳定的食物来源。
竹笋与水芹菜的采集推广开后，姬部落在周边部落中的地位更甚从前，一幅其生存的中小部落都更加衷心。
而不少因姬部落与姜部落关系紧张而避之不及的部落，也因此倾斜了心中的天平，纷纷派出战士前来示好。
有时赤哲一天时间就要见两三个这样的“使者”。
说到底，大家推举大首领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部落的日子过得更好，而不是真的想给自己找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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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三个条件
对于这些示好的部落, 赤哲当然是来者不拒，毕竟姬部落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
但有手札这样的好东西在手，思维方式正在发生变化的赤哲也不再像从前般好说话。
以一起学习更为方便做筏, 姬部落定了个统一的日子，邀请姬水两岸三百里范围内的所有部落参加聚会，提示有重要事情商量，要求派出能拿主意的人来。
这已经算是明示了。
然而在姬水两岸的区域, 姜部落因距离太远鞭长莫及，掌控力早就随着帝魁和帝明的相继离开而越来越弱。
现任大首领虽还是每三年来巡游, 却往往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偶尔补贴些种子、陶器等物资也不能从根本上的解决问题，大家并非心里都有不满, 但也升不起对帝魁、帝明那样的崇敬来。
这样情形的结果，就是相互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尊敬，实则还是靠自己挣扎求存。
反倒是与邻近的姬部落来往，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好处。
而竹笋与水芹菜的诱惑, 就好似勾走野驴的最后一个胡萝卜。
有些人收到消息后心里就彻底倒向了姬部落，还在犹豫的也打算慎重对待此事。
明珝来到姬部落的一个多月后，聚会在姬部落中央区域的大屋中开始, 收到邀请的部落无一缺席，派来的大都是在各自部落中很有话语权的长老或智者，更有小部落是首领放下了所有事情亲自前来。
更远处没收到邀请的部落也有派人前来的。——那些位于姬水以北三百里开外的部落, 从来受姜部落的影响就较小, 如今消息灵通的得知了姬部落又有了新的几种产出稳定的食物采集，当然会趁机派人来探听探听实情。
万一就有什么机会呢？
虽然这些部落的首领本人, 可能也没怎么想明白, 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机会。
牵着明珝前往举行聚会的大屋途中, 赤哲瞧着手里的名单，就忍不住夸奖：“幸好明儿提醒了我，让人有意将消息散出去，又给了他们十几天时间做准备，否则来的部落可不会这么多。”
比她预期的整整多了一倍。
明珝对这个称呼敬谢不敏，但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暗自翻了个白眼，才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提起‘传消息总是要人和时间的’，这话是帝明首领说的，还是山大叔说给我听的，是姐姐你自己总是想得多。”
“那我可不管，这就是明儿的功劳，你现在还小，功劳都给你记下，等你成年了一样也不能少了你的。”
“哦。”
聚会的过程倒也不必详细描述。
赤哲先介绍了竹笋与水芹菜的产量，而后向所有人展示了一份姬部落未来半年的扶持计划。
第一期是竹笋与水芹菜的辨认与采集，时间定在今年立秋之前；
第二期是猕猴桃、山梨、野香蕉、野地瓜等十二个母亲河流域常见野生果实品种的生长地与成熟时间，时间定在立秋后到初雪前……
而明年开始，将会对菘菜、水芹菜等生长较快或者容易成活的植物进行试验，尝试人工栽种或者人为扩大野生规模；以及改进野牛、山羊、野兔、田鼠、竹鼠等肉食的人工养殖，设法缩小圈养范围，并尝试人工喂养让它们繁殖得更好。
更多具体的计划，就暂且不透露了。
单是这份扶持计划，就让前来参加聚会的各个部落都红了眼。
赤哲看着这些部落的长老们、首领们交头接耳，只微笑的牵着明珝坐下，并未去打断他们的议论纷纷。
讨论才好呢，一个人的智慧总是有限的，一群人才能多多发现姬部落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这时候对于营养这个概念的认知还比较模糊，但也知道人不必天天吃肉才能长得健康。之所以渔猎仍然在食物的获取方式中占有较大比重，不外乎是采集和种植所得的食物远远不够人口生存所需。
“我们部落附近的土壤不好，稷、麦都种不活，黍和菽能活也生长不好收获不多。好在麻生长得不错，但麻的种子少根本不够吃，全靠编织渔网去别的部落换取食物。”
“咱们两个部落挨着的，情况还不是一样。咱们部落附近的水芹菜可不少，如果能够准确的辨认有毒无毒，那以后可不缺吃的了。”
“我们部落倒是五谷都能种，但土壤很贫瘠，用粪便和草木灰进行改善后的收获也还是没有人家一半好，倒是积水的草地有不少，也不知道里面能不能种水芹菜。”
“我们部落人口少，附近也没有大的草地，只能慢慢砍掉大树来做，好几年了围场也只做了很小的一片，肉还是不够吃的，每年大猎都死很多人，人口就更少了……”
“你们部落附近不是有好大一片竹林吗？”
“竹林是有，可一年大到头也没看见有竹笋啊，我们都以为那是不长竹笋的竹林……”
“瞎说，我刚才听姬部落最近的露部落首领说了，姬部落首领说每种竹林都要长竹笋的，竹子就是竹笋长大后的样子。”
“那……”
帝魁发现了五谷并进行种植，帝明以粪便和草木灰使土地肥沃，两位大首领的贡献使得人类可以通过耕种获得许多谷物。
此外帝明教会大家养殖鱼类、虾蟹、蚌类，并驱赶掉低矮灌木和草地区域的大型野兽，留存山羊野兔等攻击性低的野兽，使得打猎出现了小猎与大猎之分。
小猎就是在部落的养殖区进行捕鱼和打猎；大猎则是像从前一样远行数里甚至数十里路去到深山里获取食物。
两位大首领的贡献，让人们在风调雨顺的年头获得足够的食物，所以备受人族尊敬。
但不是每个部落都能生活在水草丰茂、土壤肥沃、植被茂盛还没大型野兽的地方，至今仍有许多小部落在冬日里忍饥挨饿。
哪怕是姬部落这样的大部落，遇上干旱、水涝、野兽破坏、虫害等任何一种灾害严重些，都可能导致种植的谷物颗粒无收，让围场中的野兽大量死亡无法进行小猎。
温饱的美满下藏着随时可能灭族的危机，所以人族对食物的执念仍旧强烈，吃不饱的部落想吃饱，吃饱的部落想存粮，存粮多的部落还想增加人口。
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难处或者野心。
按照姬部落给出的说法，生长得好的一亩竹林，每年的产出足够五十人的小部落吃一整个月；而水芹菜如果采用多茬收割的方式，一年最多可以收获五六次，一亩水芹菜就足够百人的小部落吃上两个多月……再加上五谷和小猎的收获，年景好的时候一年能存两年的食物，就不怕干旱的时候没食物了。
谁能不动心呢？
讨论渐渐平息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赤哲的身上。
于是赤哲才温和的说出了姬部落接下来的条件。
——姬部落愿意无偿教会大家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