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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疏白见她杵在原地没动,不耐烦蹙眉。
  “木头,怎么教都教不会,过去。”
  说罢,挥袖一招。
  楚微凉就“嗖”地,整只被他阔袖一招,甩去床上了。
  “躺好。”
  温疏白沉着嗓子,掌心一压,床上那头,楚微凉的脑袋就被牢牢压在了枕头上。
  她腿还要蹬。
  温疏白手指弹直,“不要乱动。”
  那两条腿也不能动了。
  她两只手想要撑着爬起来。
  温疏白手指又是一动。
  啪!
  她双手摊开,被活活摆成了一个大字。
  温瞎子,你要不要脸!
  楚微凉正要骂。
  一扭头,就见温眠小小一只,耷拉着脑袋,垂着手臂半死不活地一步一步,朝床边挪,一边挪,一边不情愿地嘀嘀咕咕:
  “不想碎觉,可不可以不要碎觉……最讨厌碎觉觉……呜呜呜……”
  温疏白耐着性子哄:“乖,陪睡阿娘已经准备好了,脱鞋上床。”
  楚微凉:……
  行吧,原来是陪小妞睡觉,放弃挣扎了。
  她躺平。
  床上,温眠也认命了。
  俩人一大一小贴在一起,温眠枕在楚微凉摊开的手臂上,拱进她怀中:“阿娘,你是不是又坏乐?怎么都不理眠儿?”
  她从小就没有娘,温疏白恪守女儿避父的原则,不方便日夜相伴。
  于是,便用桃花木刻了个女装的傀儡人偶,滴了精血,度了灵气,加以点化,用来陪女儿。
  可人偶始终是块木头,就如撒成兵的豆子,吹了气的纸鹤,经常不太灵光。
  “是阿凉啊,不是阿娘。”楚微凉被摆成大字,僵硬躺着,耐着性子纠正。
  她向来自认生性冷淡凉薄,除了打架骂人,不太会聊天。
  可眼下怀中,是个被迫睡觉的小女娃娃,那么小,既睡不着,又迫于她爹的淫威,不敢乱动,正在遭遇真正的人间惨事,不由得假装心疼了一下。
  这是楚微凉第一次在父女俩面前开口。
  话音方落,不知哪儿来的风,吹得房中水晶珠帘一阵细碎作响。
  温疏白盘膝坐在珠帘外的榻上,绡纱后的眸子,缓缓张开了。
  昏暗中,楚微凉的脸颊忽然被小女孩偷偷亲了一下。
  温眠用更小的声音道:
  “你是眠儿的陪睡娘亲,你就是阿娘。”
  楚微凉:……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娘,给眠儿哼个歌儿吧。别人家小孩儿都有阿娘唱歌。”温眠又哼唧。
  她是这次下山才知道的事。
  外面,温疏白原本微颔的下颌,缓缓抬起,绡纱之后,眸光微微颤动,依稀有所期待。
  楚微凉是从来不会这些取悦别人的事的。
  但是,既然已经被温眠肉嘟嘟的小嘴亲了,总不能亲回去啊,对吧?
  她只能搜肠刮肚,好不容易编出来一句:
  “小宝贝,快快睡,天上星星开大会。星星不睡,你不睡,你是娘亲的乖宝贝。小宝贝,快快睡,天上星星开大会……”
  她半死不活,反反复复,哼来哼去,就这一句,还很难听。
  外面,温疏白:……
  还期待她能干些什么?
  他有些薄薄的失望,重新闭目养神。
  床上,温眠心满意足,慢慢沉入梦乡。
  楚微凉借着房中的幽光,一面哼,一面侧过头去,看她的小脸蛋儿。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孩子看起来有些面熟,让她恍惚间,如看到了幼时的自己。
  ……
  好不容易哄睡了孩子,楚微凉的木头身子已经僵得不会动。
  正要睡一会儿,身子一轻,眼睛一晃,又被温疏白招到了外间,丢在地上。
  “备水,沐浴。”
  他淡漠吩咐。
  手中不知从哪儿冒出本书来,随便倚在榻上,身子倾向一侧,长腿微屈,双眸隔着绡纱,对着那书出神。
  他安静如一尊神像。
  楚微凉:呸呸呸!瞎子看书!
  她心里骂骂咧咧,出去叫小二抬水。
  “你去。”他眼不抬,随口吩咐。
  楚微凉:……!
  她目光看了一眼房间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能一锤子把这个温瞎子干死。
  “为……为什么啊?”她装傻。
  “我不喜欢外人进来。”温疏白端着那本书,不知在想什么。
  楚微凉:活该你瞎!
  她只好一桶一桶拎热水回来。
  很快,房中水汽缭绕。
  落地铜镜中,照见他的侧影,还有她自己的模样。
  楚微凉忙碌中看了一眼。
  这个木偶人,梳了两只发包包,一张脸蛋儿,全是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但又好像从来都不快乐,正是她当年的模样。
  少年时,有一次,方寂雪曾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悠悠一声叹:
  “楚楚可怜,美人易碎,却偏偏生性凉薄,就如这人世间……”
  当年一句谒语,一言成谶,仿佛敲定了她的命运。
  只是,谁会知道,她凉薄,这世间比她更凉薄。
  楚微凉心头一个激灵,为什么温疏白会将木偶人刻成她的样子?
  他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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