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令她刚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上来,眼泪几乎就要涌出,她睁大眼睛,用手掌扇风,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陈知礼也是一愣:“怎么哭了?”
女孩子总是越哄哭得越厉害,他不理她,她还能憋一憋,他用这样温柔的语气一开口直接戳到泪腺,眼泪断线的珠子似的。
见状,陈知礼有些紧张地抽纸巾给她擦眼泪,越擦越多,纸巾很快被洇湿成一团。
是的。
她舍不得他,不想让他走,更不想去到国外那么远的地方。
如果他只在t大,她高考还能努力一把,如果他要去mit这种贵的要死的私立学校留学,她怎么可能去得了。
但是……
她的心跳忽然快起来,扑通扑通,像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身体的禁锢。
她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人总是要有点盼头才好过,她不要他为她停留驻足,她就要他风光霁月,依旧瞩目,她想与他一起去看查尔斯河的四季更迭,她要他在未来里等她。
这样想着。
她的心莫名向往。
莫名其妙地,她忽然生出了勇气,不顾淌下的眼泪,平静而坚定地与他对视:“荔枝,你等我好不好?”
“嗯?”
“我会考上t大,然后申美研,就算申不到mit这么厉害的学校,去波士顿总没问题的,所以……”
少女目光灼热,是能够灼烧他生命的滚烫,是的,她想通了,京北从来都不是她的家,她一点都不留恋这里,哪里都不是她的家,她要去到有他的地方。
“所以什么?”
“你不要喜欢别人。”
小姑娘喜欢坐在沙发下面的毯子上,从陈知礼的角度,正好看到她紧蹙着眉,倔强的神情中带着些许脆弱。
他忽地轻笑,忍不住为自己打抱不平:“我就看着这么花心?”
“不是,”唐念低下头,葱白手指缠着地毯边缘的穗子,声音软糯糯的:“我怕你去了美国就忘记我。”
外面世界那么精彩,又有谁会记得埋在题海里的那个灰头土脸的学生妹。
他这个便宜捡回的小女朋友为什么总有那么弯弯绕绕的念头,看她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陈知礼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谁跟你说我马上要走了?”
唐念眨眨眼,又掉下几颗金豆豆:“不是吗?”
陈知礼正附身看着她,大手摸上她脑袋:“没那么快,至少读完大三,而且我是上学,不是去传.销,你也是开学,不是入狱,不会忘记你,也不会见不到了,懂吗?”
唐念脖子缩了一下。
原来他暂时不会走,那她白哭鼻子了?
还在心里做了好多中二的决定。
好丢人。
尴尬到质壁分离。
唐念:“那我就……”
陈知礼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眸慢慢动了动,灯光漾在他眼底,一点高光,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温和:“先来t大找我?”
唐念顿了顿,对他认真点头,乖巧地应声好。
这时,小姑娘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意。
“好了,去睡觉。”总算哄好了,陈知礼指挥她回房间。
“要睡觉了吗?”她抬头看一眼挂钟,十一点,确实要睡觉了,不然明天要起晚了。
她回过头,盈盈水眸望过来:“可以抱一个吗?”
等明天开学,各种周考月卡联考轮番上阵,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到他了。
陈知礼哂笑:“唐甜甜同学你多大了,睡觉还得有人哄?”
唐念不等他同意,干脆攀着沙发跪直上半身,双手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下腹的位置,她很喜欢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薄荷一样勾人上瘾。
她大概没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糟糕,还把脸埋进去,蹭了蹭。
草!
她在干什么!
陈知礼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身体僵硬成一块钢板。
唐念没抱太久,很快就松开他,笑着和他说了晚安,去房间里睡觉了。
另一边,陈大少爷却睡不着了。
他跑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还是冷静不了,又打开花洒冲了个澡。
他用单手撑着墙壁,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降温,女孩子身上的甜香仍在鼻尖萦绕,只要一闭上眼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柔软的弧度。
水流哗啦啦,越洗越燥。
实在没忍住,他将手指往下探。
洗了近半小时的冷水澡,才堪堪冷静下来
回到房间,他躺床上盯着天花板。
心想,他可真tm是个好人。
女朋友用这种姿势抱他,他都忍住了把她就地正法的冲动,跑到浴室自己解决。
隔天,陈知礼把她送去学校,虽然大学开学晚,但唐念走后他也没必要在这住着了,把钥匙给了她,让她不想住宿舍时随时过来。
两人在校门口的吃了顿饭,唐念付的钱,陈知礼问她下学期生活费够不够。
唐念说够了,但陈知礼还是硬塞给她一千块钱,让她买糖吃。
附中的银杏树落光了叶子,大多光秃秃的,偶有几根树干冒出了嫩芽,春天又快到了。
时间回到24年的元旦。
元旦小长假最后一天,唐念出门溜了一圈,她从t大出来一路沿着中关村北大街往南,大约三四公里,不知不觉走到了附中门口。
高三下学期,她心情不好就会给陈知礼打电话,说请他吃饭,苦于囊中羞涩,最后只能请他在学校对面吃馄饨。
陈知礼吃饭挑剔,不喜欢冰冻后的馄饨,每次都拽着她去吃别的。
有时她还会装病逃课,跑去t大看他打球,喜欢他的人很多,迷妹络绎不绝。
她混在大片给他加油的人群里安安静静看着,说实话她并不懂规则,只知道进球就是好的。
因为好几次,她看见他进球后露出恣意轻狂的笑,她捏紧矿泉水瓶,鼓起勇气挤开所有女生去送给他。
他很惊讶,眸微微一眯,露出点微寒的光:“逃课?”
她眼神不自在地乱飘:“不是哦。”
“那是什么?”
“来充电。”
“……”
誓师大会那天,陈知礼被请回来鼓励高三考生,他不知去哪借了件校服。
附中的校服是纯白色运动服,只在袖口和裤腿装饰几条红杠,很土的款式,而他却顶着一张牛逼的脸,硬是靠身材,把这种无药可救的校服穿出秀款的感觉。
他站在台上,目光在人群略过,定在某个方向,薄唇轻启,少年清沉干净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在偌大的体育馆回荡。
“我在t大等你。”
但很可惜,她没能如愿考上t大。
她在的那段颓败的日子里,把所有的坏脾气都发泄给了他。
回想起来才发觉,她真的对他很不好。
从校门口离开,唐念去医院看唐银婉,经过一场生死,她看开了很多,以前三句不离你哥你姑父,自从这次住院后一句都没提过。
唐银碗在看元旦晚会,和临床摔下楼梯腿被打上石膏的阿姨闲聊,看到她走进来,目光收回:“甜甜来了。”
唐念点了点头,表情平淡:“嗯。”
“刚我还跟隔壁床刘阿姨聊起你来着呢,她问起你有没有男朋友。”唐银婉跟刘阿姨说:“我们甜甜可是高材生,别给介绍些歪瓜裂枣。”
唐念都没来得及张口,刘阿姨拉着她手说:“那哪能啊,是我亲侄子。”
什么情况。
她这是被介绍相亲了?
“他刚从国外回来,学金融的年薪小百万,京北有两套房,父母都是体制内,有兴趣嘛妞儿,我把微信推你啊?”
唐念一时被问得有些懵,缓了会儿才抽回手,笑着说:“不用,我不需要。”
刘阿姨:“怎么不需要,有男朋友了?”
“啊,你是谈恋爱了吗?”唐银婉也兴奋了,连忙追问:“多大年纪,在哪工作,家里是干什么的?人怎么样?”
面对唐银婉的追问,唐念不想回答,只含糊其辞说:“没谈,还在了解。”
“好好好,我不问了,先了解了解总是好的,别跟我一样,稀里糊涂都没好好了解人品就嫁了,最后落到我现在这个下场。”
唐念敷衍地说了声好,坐在床边帮她削了个苹果,切成块装在水果盘:“行,那没事的事我先回去了。”
“行,你忙你的,我这边没什么事的。”
削完苹果,唐念去洗手间洗完手,抬头看向镜里的女人。
她的脸型偏幼态,显小,这张面容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可她总觉得,她和过去不一样了。
毕竟已经八年了。
八年的时间把那个天真灵气的女孩驯化成了一个平凡无趣的人。
他还会喜欢吗?
回忆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播放,从枯燥的灰色日子往前看。那年秋意正浓,银杏叶染了黄,风一吹,漫天扬落,美不胜收,银杏树下的少年占据她所有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