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嘉:“百?”
计桉咧嘴,讨好地笑:“千。”
下一秒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计桉腿一软,人直接跪在了地上,下意识拉住东西的手弄掉了货架上的几包零食,声音哗哗啦啦,动静不小。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超市的陈清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瓶饮料还没结账。
计桉撑着腿爬起来,嘶声:“姐,你也太狠了。”
他站起来比货架高,只是自己的卖惨没分来他姐姐的一丝目光。顺着计嘉的视线望过去,计桉瞧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站在门口看他们。明明他从来没有见过陈清让却能猜出他是谁。
计桉下意识蹲下身,把自己重新藏在货架后面。
但是晚了一步。
陈清让已经走了过来,四月虽然升温了但入夜之后晚上还是会冷,但他就单穿了一件短袖,书包斜挎着,看着没装几本书在里面。
“谁啊?”他问。
从小跟着计芳华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计桉和计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都是打小锻炼出来的。
计嘉捏住上衣领口:“他想非礼我。”
计桉后背一阵发冷,他总觉得他姐这话说出口面前这男生要对自己动手了。
他咳嗽了一声,脑子里快速地编写着剧本:“可能是我长得猥琐让她误会了,我就是来这里买点东西。”
说着,计桉准备装个样子拿点东西,可入目货架上摆的全是卫生巾。
好吧,安慰一下自己至少自己“猥琐”这个设定不需要其他东西再佐证了。
陈清让没说话就看着他们两个唱双簧,朝着计桉伸出手,拿起他挂在胸口的校牌。
洵川一中。
初三五班。
计桉。
“计桉?”陈清让又看看计嘉,“计嘉。”
靠,他忘了脖子里还有校牌。
计桉伸手把校牌从陈清让手里抢回来,但是他毕竟比计桉多吃了三年的米饭,力气比他大了不少。
陈清让没多说什么:“解释一下?”
校门口的晚放的高三生都走了不少了,计桉抱着书包有点胆怯地躲在计嘉身后。
这行为看得陈清让有点不爽,好歹是个男的,躲在自己姐姐身后算什么?
计嘉知道这事不太好现场胡诌,否则以后就得找更多的借口来圆谎。
“他是我弟弟,但是你放心是我妈以前和别人生的。后来我妈去世之后,他回去跟他亲爸了,我就来投奔你了。”
半真半假。
陈清让审视的目光落在计嘉的脸上,又看了看手里的校牌:“那他现在来投奔你?”
计嘉知道他很排斥,脑子飞快地转着。不仅是捞一把计桉更是为自己那些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爸喝多了总打他,所以他跑出来找我躲一天。就一天。”
但是计嘉没有想到自己歪打正着了。
陈湛林以前喝了酒也总是对陈清让脾气很差,虽然不至于动手打他,但那些事还是给陈清让造成一定的影响。他稍有些动容,也没有先前那么警惕了。
默了会,陈清让开口:“带他一起回去吧。”
回到朗诗雅庭的时间比以前晚了不少,李妈看见了从来没见过的一个小孩有点意外,看着也不像是他们的同学,而且这小孩看上去有点脏脏旧旧的。
陈清让在门口换好鞋直接走了进去:“李妈再加份夜宵。”
计嘉又加了句:“李妈再麻烦给我一下医药箱。”
上药前计嘉让计桉先去洗了个澡,又替他向陈清让借了一套衣服穿。
计桉洗澡麻溜,十分钟不到就搞定了。
吃完夜宵计嘉给计桉上药,胳膊肘和膝盖的擦伤都比较严重,但好在只是皮外伤。计嘉蹲在沙发边用碘酒耐心地给他上药,陈清让从厨房吃完夜宵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
这是计嘉鲜少表露在他面前温柔的一面,她一边用棉签处理着伤口,一边还对着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
陈清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计嘉看着其实和计桉也不怎么像,原本他总觉得计嘉像是一只在蛛网上随时保持着狩猎状态的蜘蛛、像一只电线杆上观察一切的黑色乌鸦、也像一条匍匐在草丛里伺机而动准备捕食的蛇,可这会儿她五官带来的尖锐却消失殆尽。
他不知道在冬日暖阳里趴在妈妈的腿上是什么感受,也没有做出过让爸爸夸赞的手工品,他所有的奖状也没有得到过爸妈一次夸奖。
陈清让有那么一瞬间是羡慕计桉的。
他有家人,而自己曾经被陈湛林拧痛的耳朵好像时隔多年仍疼着烫着。
计嘉上完药了,她才不管计桉是不是被碘酒刺激到疼得龇牙咧嘴。
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计桉,但时间已经不早。
陈清让替李妈带了话:“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了,你今晚和我睡吧。”
计嘉不太愿意,她怕计桉一个嘴巴不牢靠说漏一句两句的。结果这小子前脚也害羞地说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但后脚看见了陈清让房间里的电脑就走不动道了。
对着计嘉拍了拍胸脯:“我和哥哥睡,姐你也快去睡觉吧。”
哥哥?
计嘉抽了抽眼角,叫得还真快。
第26章
计桉想玩一会儿陈清让的电脑, 陈清让不小气,随他去玩。就是明天还要上课,陈清让提醒他早点睡。
计桉倒也没有一玩电脑就昏头, 在陈清让准备睡觉的时候, 他也关电脑躺到了床的另一边。
毕竟是第一天见面的陌生人,两个人躺在床的两侧都显得有点拘谨。
一个是不太适应, 另一个是有点做贼心虚。
房间里留了一盏小夜灯,陈清让有点不习惯自己旁边多睡一个人,闭上眼睛久久没睡着。脑子甚至还有点活跃, 活跃得开始乱想。
想象似乎不受主观控制,陈清让想到了自己刚才在楼下看见计嘉帮计桉上药的模样。
他翻了个身,旁边的计桉也没有睡着。
试探性地小声问:“哥哥,你睡不着吗?”
陈清让嗯了一声。
房间里安静地就剩下两个人呼吸的声音,因为怕翻身吵到对方, 躺在床上的身体不够放松就更难以入睡。
像是点评, 他随口说:“你和计嘉关系挺好。”
计桉没藏着掖着:“哥, 我们不比你命好从小就住在大房子里, 大概和你这个房间差不多大的一个出租房,我、我姐、我妈还有我爸四个人住。那时候家里大人上班就把我和我姐当宠物一样用绳子拴在桌角,后来我姐长大了一点就开始照顾我了, 喂我吃饭帮我穿衣服。她就比我大三岁,有一次我在外面玩结果把腿摔骨折了, 我姐那时候营养不良人瘦得不行却背着我走了好久,走到邻居家找人报警。”
安静的房间里除了计桉的声音就只剩下浴室花洒偶尔滴落的水声。
即便是变完声,计桉的嗓音还带着一丝稚气。但这一丝稚气讲述比苦瓜还苦的故事时却更戳人心窝子。
“小时候我家欠了好多钱, 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讨债,有时候爸妈不在家我就和我姐两个人躲在柜子里。我那会儿胆子小就知道哭, 我姐会安慰我给我讲故事,她怕那些讨债的人会给我留下心理阴影。后来有一个摄影师看上我姐了,说她长得漂亮可以当平面模特,我姐就一边念书一边赚钱,冬天下水,夏天穿袄子,她硬是还完了家里的债。结果那个狗男人自己对我姐有了非分之想,我姐本分老实,一直对他就是感激感谢,他老婆是时尚杂志主编,到最后人家夫妻接受采访还说家庭和和美美,我姐自己倒霉背了杂志社一百多万的违约金赔款还要被杂志社联合其他杂志社一起抵制,还天天给我姐发骚扰短信打电话辱骂。”
计桉越说越气愤,在他心目中,计嘉比计芳华还重要。对着空气还是在揍周国镇一样,他连挥了好几拳。
床因为他的拳击在晃动。
陈清让想到了那天来家里找计嘉的男人,也想到了自己那会儿还说计嘉是不是准备步她妈妈的后尘,还真是该死。
他虽然知道计嘉以前的生活应该是不会太好过,但计桉口中的那些话远远超过了陈清让的想象。
计桉情绪起伏挺大,从难过到愤懑再到难过,就像是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我姐也挺要强的,吃再多苦她都忍着,也不会记着人的不好。”
这陈清让就很难赞同了:“你姐还不记仇?”
计桉咳嗽了一声:“她不记仇,她一般有仇当场就报。”
说完,旁边传来一声“嗯”,作为受害者的陈清让深有体会。
困意稍稍被培养了出来,陈清让眼皮有点重了,正准备睡觉的时候,计桉翻了个身,看向他。
“哥哥,你能帮我照顾好我姐吗?”计桉伸出手。
他的手举在空中,就好像是什么君权神授一般。
没有拉钩发誓,陈清让看着计桉的手,没有犹豫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击掌为誓。
“好。”
只一个字,没有过多的虚言。
第二天计桉起得比陈清让还早,他心有灵犀地去走廊那头找了计嘉。
她站在洗漱台前刷牙洗脸,计桉倚着门框,看着陈清让卧室的门还有李妈和廖姨随时会出现在楼梯口。
“老妈过完年走的时候是早上,喊了邻居的钱叔叔送他。我前几天去找了钱叔叔,钱叔叔说把她送机场去了。”计桉盯着前方,小声地把计嘉昨天没问的那些事情全告诉了她,“我翻了老妈房间的抽屉,没拿走护照,但是少了去喀城州左那边的通行证。”
计嘉吐掉了嘴巴里的泡沫,蹙起了眉头:“州左?老妈以前上班的夜总会不就在那边吗?”
计桉知道计嘉猜想的是什么,可这种可能性太低了,甚至没理由:“我就听说过历史悠久的名牌大学高中有校友会,那种公司也有老员工回去参加店庆的可能吗?”
计嘉不明白:“那她突然去州左干什么?”
她都不明白,计桉更不明白了。
既然想不通还不如等计芳华回来问问她。
计嘉把计桉要的钱转给了他,护完肤之后带着计桉一起下楼:“反正老妈回来给我打电话。”
计桉点头:“行。”
吃过早饭之后,计桉由李妈的儿子送去上学。
一行人在门口说了再见,计嘉抬手帮计桉整理了一下领子处的校牌带子:“好好上学。”
整理完领子计嘉把手搭在计桉肩膀上看似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实则借机狠狠掐了他一把,又飞了一个刀子眼给他。
潜台词——“再敢像之前一样闯祸,我就把自己变成独生女”。
计桉咽了口唾沫,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以表决心——我一定好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