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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校死后,尹倦之没有再养第二条狗。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主人,说实话也不喜欢狗,甚至是讨厌、害怕狗。
  有段时间看见狗就会生理性反胃,吐得脸色惨白。
  这辈子唯一不让他惧怕的就是上校。
  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根本不会在十二岁的时候养杜宾。
  肖珊故意放狗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安全,他只能克服恐惧,到宠物店选择一条能和他“相依为命”的大狗,并和训狗师学了一段时间如何训狗的心得。
  养下来发现,狗是好的,人是坏的。
  恶心的是人,与狗无关。
  上校真的很好。它在的十二年里,没让肖珊他们近过尹倦之身边半步距离,像狗界的警察。
  谁来他就呜谁。
  等上校生病就医......尹倦之也早就有了无人能伤害的底气。
  尹倦之跟楚珏说上校是寿终正寝,其实并不是。
  任何生物到了老年总会有各种大小问题。上校生了病,十岁的时候动过一次手术,十二岁再犯,便直接要了它的命。
  那段日子尹倦之向来不愿也不敢回忆。
  每当情人问起他家里的那个狗窝的时候,他总是笑着说我养过狗,前段时间寿终正寝了。
  好像这样就能让痛苦的记忆淡化,而上校也是无痛去世的。
  自欺欺人。
  尹倦之记性不太好,这么两年下来,如果不是今天楚珏突然带了一只杜宾过来,他可能会一直将这段关于上校寿终正寝的片段当做所谓的“真相”来回忆。
  二十四岁那年,上校在医院奄奄一息,睁着狗眼直直地看着尹倦之,拼尽最后一丝丝力气用前爪搭住他的手,难受且不舍地哼唧。
  好像在跟尹倦之说:“我马上就要走了,可是以后没有我保护你,你该怎么办啊,毕竟人类都那么的脆弱......”
  尹倦之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伤心,只是有些迷茫地摩挲上校已经没了力气的爪子。
  “......上校,你走吧。”后来尹倦之轻轻开口,哑着清泠的嗓音这么说,“不用管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上校还是很不舍,但它没有办法,只能任由死神拉走,睁着眼睛瞳孔里映着尹倦之的影子永远离世。
  它呼吸没了,心跳停了,尹倦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它活着呢,音不成形地一句一句地劝着让它走吧,走了就不疼了......
  “倦之,很疼吗?”楚珏发觉尹倦之呼吸一重,好像在吸鼻子,连忙放手凑过去问道,“是不是我下手重了?”
  他抱着小杜宾犬不抬头,把脸埋在狗的身体上,楚珏看不见他的表情,自责地说道:“对不起,我再按轻点......”
  “没有,不是很疼。”尹倦之缓慢开口的声音里有抹很难忽视的鼻音,这是他从未流露出过的真情与脆弱。
  他仍然没抬脸,手一下一下地撸小杜宾毛绒绒的脑袋,低声说:“......上校去世以后,我想过再买一条,但是我怕养不好,就没敢,一直拖着。”
  楚珏没再动作,安静地听尹倦之说话。
  但尹倦之没什么好说的,比起外露,他更内敛,表面看起来谁都能走进他心房实则谁也看不透的内敛,能表达出这么一段已经是难如登天。
  尹倦之像个从不打开自己的蚌,硬掰硬橇不会让他获得来之不易的新生,只会加速他死亡的速度。
  “我知道了。”楚珏手心都是药油,便用手背蹭抚尹倦之后脑勺的头发,低声,“等你下班我们路过那家宠物店的时候,我不把狗崽子退回去了。”
  尹倦之:“。”
  沙发边静默半晌,尹倦之还抱着小狗深深地埋它肚皮,而后突然肩膀耸动,忍不住地低低乐出声。
  侧首用一只微红,弯得像月的眼睛看向小男友,真心实意地说道:“楚珏,谢谢你。”
  ......
  抹完药洗干净手,楚珏把小杜宾从尹倦之怀里薅出来,义正辞严道:“它有四条腿,能自己走路,你让它自己跑着玩吧。”
  刚才一不小心说多了,反应过来后正觉尴尬,尹倦之摸着额头没反驳,让小杜宾自己撒欢玩去了。这时他正好想起荣雪。
  还没问她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尹倦之拨了通电话过去。
  没有人接听。
  手机在疯狂地震动,但是荣雪没意识到。
  她已经接连闯了两个红灯。
  交警严肃教导她开车不要走神,走神不能开车,这是很危险的行为。荣雪一边点头听,一边很配合地交罚款。
  她脑子里全是尹倦之明显是因为应激而吓得几近痉挛的躯体反应,挥之不去。
  当开完罚单一抬头,看见她有种英气的美的脸上有两行眼泪时,交警吓了一跳,训斥的语气都软化了:“闯红灯是违法,不能算是小事儿,但也绝对不是特大的问题,交完罚款往后注意就是了,不用害怕,哭什么......”
  身为律师,荣雪什么法条都知道,但她今天却违法。
  左耳进右耳出地听完交警安慰的话,她机械道:“谢谢。”
  眼下她不适合开车,拜托交警把她的车开到就近位置的公共车位,自己则一条线地往前走。
  细高跟走起路来敲击柏油路面时“哒哒哒”地响,没多时荣雪走累了,到路边的一条长凳上坐下,看行人与车辆在眼前一拨换一拨地来来往往,爬有细纹的眼睛眨也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