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挽幽反手按住拂霜剑,抬头看向殿内,目光找寻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了妖皇首位之下的那个位置上。
戴着狰狞面具的魔尊同时看了过来,他们的视线在半空撞上。
知晓他们之间敌对关系的其他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只觉他们的目光仿佛在这一瞬间擦出了剧烈的火花,衬得气氛都变得越发剑拔弩张,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但两人只对视了片刻,便各自挪开了视线,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仙盟长老松了口气,算谢挽幽运气好,魔尊看上去不想在宴会上闹事,只要谢挽幽识相地不主动去招惹他,说不定能全须全尾地回到修真界。
穹渊也松了口气,魔尊身上的气息太恐怖了,显然是个狠角色,他们若真跟魔尊撕破脸,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而在生死线上走过一圈的谢挽幽,此时神色沉稳地在坐席上落座,心想,魔尊今天穿的这身衣服显得腰好细……
老妖皇还没来,谢挽幽先观察了宴会上其他的人。
老妖皇总共有十三个孩子,其中十个儿子,三个女儿,妖族并不是嫡长子继承制,挑选下一任继承者的依据就是看谁最有本事,不过,血脉的纯净度也是一项很重要的指标。
就比如身为混血的二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女,他们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十分的低,基本无缘皇位。
谢挽幽知道,仙盟与六皇子达成了合作,会送六皇子上位,因此,她先朝六皇子的坐席看去。
六皇子长得很是风流倜傥,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写满了势在必得,衣饰和装扮也颇为华丽,显然在众皇子内地位颇高。
谢挽幽调查过六皇子,六皇子和大皇子都是妖后嫡出,可惜大皇子有先天病,因此妖后将所有希望都押在了六皇子身上。
可六皇子实力不及三皇子,三皇子又很会算计,借母族的权势暗中拉拢了不少势力,给六皇子造成了威胁,为了击倒三皇子,六皇子才会跟仙盟合作。
综合来看,六皇子的确有让仙盟投资的资本。
谢挽幽分析了一通,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往二皇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如果封燃昼没猜的话,那么渺月的旧情人恐怕就是二皇子了……
不能怪谢挽幽八卦,实在是书中描写的“妖族少主”太过炸裂,谢挽幽想看一眼现实中的人物原型,也是人之常情。
但出乎谢挽幽意料的是,二皇子虽无缘皇位,所坐的位置却跟六皇子不相上下,六皇子看二皇子的眼神还隐隐透露着几分忌惮。
二皇子没看宴席上的任何人,垂着头把玩杯子,不知在想什么,面色很是阴郁。
谢挽幽怕被对方发觉视线,因此没有细看,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嗯……倒是挺符合她对“妖族少主”的想象。
谢挽幽感到有人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便抬头望了过去,恰好看到魔尊别开眼睛。
她轻咳一声,视线不再乱转,同时默默按住拂霜剑,让它不要再震。
反正震了她也不会砍魔尊的。
拂霜剑:“……”
不久后,病恹恹的老妖皇携妖后一同入席,真正的好戏这才开始。
仙盟和魔域都有自己的目的,明面上和和睦睦,实则暗潮涌动。
老妖皇毕竟是上一任夺嫡之争的胜出者,显然对此心知肚明,三言两语之间,便让仙盟与魔域起了矛盾,自己则坐山观虎斗。
进入云光殿前,谢挽幽曾被仙盟长老勒令不许挑事,因此整个过程中,她便悠闲地坐在一旁,只偶尔插句话,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三方势力交锋,互相都试探出了不少东西,老妖皇点到为止,很快转移了话题。
而这时,就有许多穿着轻薄舞衣的伶人进了大殿,在丝竹管弦的靡靡之声中,身姿曼妙地开始翩翩起舞。
妖宫内的舞女自然都是妖族,保留了一部分兽型的特征,谢挽幽很快发现,这些舞女好像大多都是猫妖。
猫……妖,谢挽幽的手指忽然有些蠢蠢欲动。
殿内歌舞升平之时,有一批面容姣好的侍者走了上来,跪在旁边为贵客布菜。
去各个仙盟宗主身边布菜的都是娇美的女子,而谢挽幽身边则跪了一个面容妖异的男子,他顺从地垂着头,用一双纤长的手给谢挽幽布菜,布着布着,浑身无骨般蹭了过来。
谢挽幽并未惊慌,而是随意地捏起他的下巴打量了片刻,弯唇问道:“你是什么妖?”
她方才饮过酒,面容染上了一层烟霞般的淡淡绯色,美得不似凡间人,可偏偏她眼神却是清醒的,居高临下地看着侍从时,姿态里满是上位者的掌控意味。
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肤如凝脂,指腹带着一层薄薄的茧,侍从被迫仰头看着她,很快便面红耳赤起来,跪在她脚边温顺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奴……是蛇妖。”
他已经在谢挽幽的注视下软了骨头,眼神迷蒙地望向谢挽幽,希望自己能得到这位贵客的垂怜。
“蛇妖啊,”谢挽幽却摇了摇头,收回了手,一边用手帕擦拭,一边收敛了所有神色,凉薄道:“可惜,我不喜欢蛇。”
蛇妖侍从瞬间像是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呆愣在了原地。
很多悄悄关注着这边情况的侍从见他受挫,马上挤走了他。
妖族民风开放,一夜情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妖族中,美丽强大的雌性最受欢迎。
事实上,从谢挽幽刚进门开始,就有很多人注意到了她。
虽然蛇妖已经被狠狠拒绝,但这还远不足以让其他妖族望而却步。
越来越多的妖族围在了谢挽幽的身边,使尽浑身解数想引诱她,可惜始终未能打动这位无比美丽的贵客。
坐在谢挽幽身边的穹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皱眉,心中暗暗同情那四脚兽。
谁叫他不跟来保护岛主,不怕岛主被魔尊欺负就算了,竟然也不怕岛主被妖界的小妖精勾走?
但很快,穹渊就无法同情封燃昼了,不少妖族女子也朝他围了过来,穹渊大惊失色,急忙将她们全都轰走,凶神恶煞道:“莫挨本座,本座早就有道侣了!”
他可是要为孩子他娘守身如玉一辈子的!
被他粗鲁赶走的妖族女子满脸幽怨,碍于穹渊的武力,不敢再围上来。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突兀的碎裂声传来,全场瞬间静了片刻,往声音发源地看去。
戴着面具的魔尊站起来,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
似乎被谁惹了不快,魔尊语气极冷:“本尊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魔尊走后,宴席继续。
谢挽幽很快也称醉酒,离开了席位,穹渊求之不得,也紧跟着她离开了云光殿。
宫人提着灯,领谢挽幽前往给她安排的寝殿,一路上,谢挽幽被不少妖族搭讪,全都被穹渊挡了回去。
“妖族果然开放,”穹渊往身上狠狠施了几个去尘诀,这才堪堪去除了身上沾染的各种妖气,到这里,他已身心俱疲:“本座几百年来都没这么累过。”
谢挽幽眯起眼:“辛苦你了,穹渊。”
穹渊本想问问岛主的那个四脚兽道侣的事,可惜谢挽幽的住处已经到了,穹渊只好压下疑问,目送谢挽幽进门后,走进了侧殿。
谢挽幽合上门,背上的拂霜剑又震了起来,她顿了顿,朝屋内看去,就见面色冰冷的魔尊正坐在她那铺着绫罗软缎的床上,身上的气息肉眼可见的危险。
谢挽幽却不怕他,走过去弯腰看他,笑道:“你是什么妖,长得像我的梦中情人。”
封燃昼原本心生怒意,看到她这副眼神朦胧的模样,这才意识到不对,伸手捏住她下巴,眯起眼打量她:“喝醉了?”
谢挽幽否认:“没喝醉,我酒量好着呢!不信我给你走个直线——”
谢挽幽本想走两步给他看看,没想到面前的人忽然扣住她的腰,将她掀到了床上。
谢挽幽潜意识感到危险,撑着床想爬起来,却被身后的人按住后脖颈,重新摁在了床上。
细微的气流拂过她的脖颈,谢挽幽打了个哆嗦,扭动着想挣脱,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抱怨:“你干嘛?”
封燃昼冷冷道:“你身上有别人的气味,我很不喜欢。”
他俯身,在谢挽幽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要碰那条蛇?”
谢挽幽迷蒙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回答:“我擦手了……”
封燃昼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因为下一秒,他凶狠地咬在了谢挽幽的后脖颈上。
对待不听话的伴侣,他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谢挽幽大概不知道,他的占有欲已经到了多么可怕的地步,光是看到别人用那种眼神看谢挽幽,他就已经想要大开杀戒了。
现在,他更是恨不得把谢挽幽撕碎,一块吞下肚子。
谢挽幽吃痛地哼了一声,总算恢复了一点神智,可已经来不及了,封燃昼将谢挽幽翻过来,堪称温柔地抚摸她的面颊:“谢挽幽,你真的很懂如何让我生气。”
……
黑漆漆的寝殿里,渺月正蹲在门口,悄悄听外面的动静。
她知道今天仙盟和魔域来人,老妖皇设下宫宴,这种场合,栾湛一定会到场。
这恐怕是她逃走的唯一机会了……
渺月暗自咬牙,将偷偷藏起来的筷子捏在手里。
不成功便成仁,干!
渺月先是在屋子里尖叫了一声,成功将门外的两个守卫引进门,在他们进门的瞬间,渺月再对他们使用合欢宗的魅惑招式,放倒两人后,渺月赶紧掏了他们身上的令牌,火速朝门外冲去。
然而刚踏出门,渺月整只兔子就僵住了。
月光下的男人盯着她,眼里满是暗色:“想去哪?”
渺月咽了一下口水,若无其事道:“没去哪啊,我被你关了那么多天,放放风不行?”
男人却朝她逼近一步,面容上多了几分阴鸷:“又想逃跑?”
渺月被他逼退了一步,腿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开始打颤,面上色厉内荏道:“我没有!”
“除了我这里,你还想逃到哪里去?”栾湛将她逼到寝殿内,掐着她的脸道:“如果不是我救下你,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渺月咬着唇,死犟着瞪他:“我有求你救我吗?多管闲事,你有本事就把我放了!”
“放了你?”栾湛竟然笑了,但很快,他的神色便倏然间阴沉下来:“发情期快到了还乱跑,你想变成哪个皇子的禁脔吗?”
渺月面色一僵:“你,你怎么知道……”
“是因为这个才天天想逃跑的啊,”栾湛面上带着一丝残忍,凑在她耳边说道:“可是怎么办,我抓你回来,就是为了在你的发情期独占你啊。”
渺月听了,眼睛都红了,奋力推了他一把:“你这个疯子!”
“逃吧,”栾湛冷冷道:“再逃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又是熟悉的断腿警告,原本渺月是很生气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写的书,她便有些绷不住了。
她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个老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