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衡子急声道:“那怎么办,现在要去哪找一个懂穴位的人!”
玄明道人的脸因失血而变得无比苍白:“我的二徒弟……在思过崖……”
向君泽眼前一亮,机会来了!
如果他现在能接近渡玄剑尊,就能在暗中动手脚,从而挽回失控的局势!
向君泽没有犹豫,调整表情,假意刚从思过崖赶来,刚落地,便满脸慌张地喊道:“师尊,这是怎么了!”
玄明道人的目光一亮,来不及解释,一边咳嗽一边将针法的要诀告知了向君泽,让他赶紧给渡玄剑尊施针。
向君泽急忙领命,扶着渡玄剑尊进了大殿,而玄极真人则和玄衡子一起,用灵气为身受重伤的玄明道人紧急疗伤。
向君泽听着外殿的动静,阴狠的目光落在了面前人事不知的渡玄剑尊身上。
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也是他仅剩的机会。
四师叔很快就会带着碧霄宗主赶到,他没有时间犹豫了,必须立即动手,彻底毁掉渡玄剑尊。
若是按照以往的情况,凭向君泽的谨慎,他绝不会如此没有计划地行事,可现在不同,不知何时会赶到的碧霄宗主给了他十足的紧迫感,而一击必杀的机会则触手可及,就这么明晃晃地吊在他面前。
他怎会容忍自己错失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向君泽垂下眼,从袖中摸出一个针袋。
玄明道人并不知道,其实他并非只学了一点药学的皮毛——恰恰相反,他为了成功催化容渡的心魔,早已在这方面苦学多年。
面对玄明道人时,不过是藏拙罢了。
就像此刻,向君泽清楚的明白,玄明道人之所以要他用针法散开渡玄剑尊体内的药效,就是因为这药虽能压制住心魔,但也有副作用。
它会将浑身魔气聚集在丹田处,若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引发丹田的排斥反应,轻则修为尽毁,重则……自爆。
向君泽想动点手脚,只需将疏散药性的针法,改为聚集药性的针法而已。
向君泽从针袋里抽出一枚银针,目光晦涩地看向双目紧闭,对他毫不设防的容渡。
只要他扎错三个穴位,这位大名鼎鼎的天才剑尊,就彻底完了……
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哪怕这样做的下场是被玄沧剑宗的发现,但只要能解决渡玄剑尊,那就完全值得他孤注一掷。
向君泽不再犹豫,将这枚银针扎进了错误的穴位。
……
看到这一幕,围坐在水镜山海盆前的所有人全都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玄明道人睁大眼睛:“这是错的穴位啊,君泽他应当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封燃昼抱臂道:“二师兄,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玄明道人神色一僵,抬起眼扫过在场的其他人,却见所有人的脸色都逐渐变得难看。
玄明道人也沉默了。
事实上,从二徒弟看到六师弟走火入魔后疯狂杀戮,却不上前阻止,反而藏在石头后窃喜的时候,他就感到了不对劲。
可他不敢相信,曾经那么坚定地想要拜入玄沧剑宗的腼腆少年,实则心中暗藏杀意。
然而方才的这一幕,却偏偏坐实了他那个荒谬的猜测。
玄明道人眉头紧皱,死死盯着盆中的画面,他倒要看看,这个孽徒究竟是何居心!
盆中,被向君泽扎了第二个错误穴位后,容渡终于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眼中竟恢复了一丝清明:“你……”
目的即将达成,向君泽笑得十分灿烂:“六师叔,你醒了。”
容渡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手指微动,却浑身僵硬,只能艰涩地开口:“你这是……”
向君泽拿出最后一枚银针,语气中带着虚假的歉意:“对不起了师叔,怪只怪你太厉害了,挡了他们的路,我也是被迫的,只有我杀了你,才能获得自由。”
“是自由啊,”向君泽咀嚼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一种迷醉般的向往:“我再也不想受任何人的控制了,为了离开那里,我等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
“今天,我终于可以实现我的夙愿了。”
向君泽脸色因激动而变得扭曲,一把将针送进了最后一个穴位,压低声音道:“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容渡的口鼻处迅速涌出鲜血,他喘着粗气,仿佛这时才想通所有的事:“是你……都是你做的……”
向君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了加快容渡气血逆流的速度,向君泽不惜把另外一个秘密也告诉他:“师叔,你是不是很奇怪,谢挽幽当年为何会一意孤行,宁可与你决裂,也要跟蓬莱岛的魏满洲离开?”
见容渡神色一片空白,向君泽俯下身,恶意道:“是我做的哦,是我让魏满洲出现在了谢挽幽面前,也是我,迷惑了谢挽幽的心神,让她发疯一般要跟魏满洲离开。”
盆外,听到这句话的容渡和谢挽幽俱是始料未及。
封燃昼原本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没想到会套出这样的秘密,脸色也冷肃了下来。
当年谢挽幽为了魏满洲毅然与容渡决裂,这件事竟然另有隐情?
谢挽幽也愣住了。
她也完全没想到,原主之所以会离开玄沧剑宗,不是因为头脑不清醒,而是有人刻意对她进行了精神攻击,控制着原主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盆中的“容渡”俨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从口鼻中涌出的血更多了,可他却完全来不及顾及自己,急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因为不信任谢挽幽,亲手斩断了你们的师徒情分,从而将她推上了绝路啊,”向君泽笑眼弯弯:“你放任魏满洲带着谢挽幽离开,可你应该不知道吧,没过两天,魏满洲就把谢挽幽卖到了魔域,虽然她不知道怎么的逃了出来,但从魔窟里逃出来的女人……肯定已经被魔修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吧。”
“容渡”仿若遭到了重重一击,呼吸声越发急促。
盆外,玄明道人匆匆扶住了脸色苍白的容渡:“师弟!”
容渡再也难以支撑,得知真相后的愧疚几乎压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喉间腥甜,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玄明道人急忙将药给他喂了下去。
盆内的“容渡”同样吐出了一口血,向君泽在一旁看着,忽然笑了起来,轻蔑而快意道:“什么天之骄子,也不过是被我随手玩弄的可怜虫而已。”
“容渡”已经失去说话的能力,一双溢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向君泽,向君泽觉得不适,取了银针,便不再理会倒在地上的容渡,转而换上惊慌神色,冲到门外喊了玄极真人等人。
“玄极真人”和“玄衡子”听说师弟情况恶化,也顾不上向君泽了,急匆匆进了内室。
向君泽则施施然离开,一边御剑,一边拿出一个传信符,注入灵力激活后,口述传信内容:“大人,任务完成,渡玄剑尊即将爆体而亡,可以准备攻入玄沧剑宗了。”
说完,他松开手,任凭传信符飞向夜空,转而往一个方向飞去。
可他不知道,那张传信符晃晃悠悠地飞到天际,穿过屏障,从盆中飞出,落入了一人的手中。
封燃昼神色不明地看着手里的传信符,与谢挽幽对视了一眼。
玄极真人看到向君泽的飞行方向,眉头一直没松开过:“他们的目标,居然是那个东西……”
盆中的向君泽趁着夜色,飞到了祖师爷从前所居住的后山灵地。
他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以为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抵达灵地后,他先去了大殿门口。
大门紧闭,他本想查探一番,但下一秒,那扇门却忽然向两侧敞开,露出黑洞洞的内里。
向君泽一愣,忽而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可这时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门内猛然传来一道极强的吸力,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裹挟着他,将他拖入了门内。
向君泽只来得及抬手格挡,可很快,他脚下一空,居然跌落在地。
向君泽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事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趴在地上,缓缓抬头。
殿内灯火通明,向君泽透过摇曳的烛光,看到了满室冷眼看他的人……其中不乏本该爆体而亡的容渡,以及重伤的玄明道人。
向君泽见这两人安然无恙,心下徒然一凉。
这是怎么回事?
第136章 道歉
向君泽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明明他上一秒还为解决了渡玄剑尊而春风得意, 可下一秒,他就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向君泽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强压的愤怒,这才迟钝地意识到, 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
想起刚刚他说的话, 他面色越来越白, 当机立断,爬起来就要窜逃,然而还没逃出几步,就被玄极真人击倒在地。
发现阴谋已经全数败露的那一刻,向君泽便已经心死如灰。
就算他逃离玄沧剑宗,神启也必定会杀他灭口, 与其被玄沧剑宗抓起来严刑拷打,不如……向君泽一狠心, 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就要往自己的胸口刺去, 可现场的剑修哪个不是老手, 在他刚抬起手时, 便有一道强悍灵气击飞了他手中的匕首。
同时,也在他的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豁口。
向君泽抱着鲜血淋漓的手腕痛叫一声,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玄明道人已经完全忍不住了,指着他咬牙切齿地斥道:“孽徒, 说!是谁派你来的!”
向君泽自知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冷笑一声,一个字也不回答, 阴鸷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落在了封燃昼身上。
封燃昼唇角微微上扬, 对他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向君泽急促喘息了几下,抱着死也要拖一人下水的念头,指着封燃昼便恶狠狠喊道:“是他!是他指使我来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荒谬的神情。
封燃昼仿若看着一个跳梁小丑,饶有趣味地道:“师侄怕是急昏头了,若是我派你来的,我又为何要把你暴露出来?”
向君泽转身就朝玄明道人跪下,声泪俱下地哭诉:“师尊,你信我,我都是被逼的,玄沧剑宗待我如此好,我有什么理由要害六师叔?是五师叔憎恨六师叔已久,又觊觎宗内封印的宝物,这才找上了我,要我害死六师叔的啊!”
玄明道人拂袖就将他扫开,脸上满是怒意:“胡说八道!五师弟这些年都被困在太初秘境,怎会找上你!”
被拂开的向君泽倒在地上,却是闷声笑了起来,抬起眼,挑衅地看向封燃昼:“你们都被他骗了,他根本没被困在什么秘境里,百年前,他不过是假死脱身罢了——要是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你们必定会大吃一惊。”
谢挽幽闻言,不动声色地眯起眼,这个人居然知道一些内情,若是放任他就这么说下去,那封燃昼的马甲岂不是要当场被扒下……
她不由悄然看向封燃昼,却见他眉梢微挑,像是觉得很有趣似的,几乎是纵容地放任事态发展。
……搞什么,老底都要被人扒下了,居然还这么淡定。
封燃昼甚至拦住要上前清理门户的玄明道人,对向君泽催促道:“那你倒是说说,我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向君泽爬起来,环顾四周,铿锵有力道:“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