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怕陆星宇?”
他在暗搓搓的捧高自己的同时踩一脚别人,平淡且意有所指地点名一件事:“我认为他曾经的某些行为,算得上令人发指。你好像并不放心上。”
“大概是我不在意他吧。”顾安安扭过脑袋,不以为然地说。
“嗯?”谢谨行眨了眨眼睛,顿住。
“?”
……因为不在意,所以不入眼不伤心,谢谨行奇异地听懂了。
他凝眉沉默了下,像涨了潮一样的心情,突然好转了。浓郁的阴云被一双手强势地拨开了云层,一点清风吹过,云销雨霁。
“好吧,我接受这个理由。”
……
好不容易找到自家boss,正准备上来汇报工作进度的法务此时进退两难。
他看着前方被女孩子拉着领带,低头任由人家牵手摸额头的boss,脑袋上仿佛被一万伏特的电流击中。噼里啪啦地冒着电花——仿佛十五分钟前在包厢把几个求合作几个的老总驳斥得不停退让的人是一场幻觉的谢谨行,恍惚地像走进了什么鬼打墙的平行世界。
他扭头跟迟来一步的lily对视,眼神迷茫得像失去光的孩子:那还是我们铁血阎王爷boss吗?
lily瞥了眼谢谨行面前比他矮一个头,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拍拍他肩。
三人在半空中不经意对视,法务老严努力地挤出悲苦的脸:老板,你再看我一眼……
谢谨行若无其事地垂眸,避开目光。
“……”
……
“去医院?”
顾安安越摸越觉得烫,谢谨行发烧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正常人这么烧,脑袋不会短路吗?
“没事,吃过药了。”
“谢氏是不是除了你,都是等着分红的老爷?你非得顶着高烧去上这个班是吗?”
谢谨行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承认了。
身后的法务:“……”
“……行。”扭头看了眼,郑慧、林袅袅她们早已跑得不见踪影。顾安安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这么害怕谢谨行(←此时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之前也是一样的德行,有过之无不及)。
顾安安掉头就走。
谢谨行眨了眨眼睛,拽住她的袖子:“不管我了?”
“你不是不去医院吗?”
“。”
“我现在就去把医院给你把搬来。”
“……”
顶着下属‘老板你胡说八道也要有点现实根据,部门多少祖宗是要熬大夜等待猝死的’愤慨眼神,直到lily心里都开始骂娘了,默默拉着法务老严站的更远。
他才勾了勾小姑娘的小手指。确定小姑娘绷着的脸部线条柔化下来,微微泛起了红才低声说:“我去工作了,最后收尾完成,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晚点一起吃饭?”
“不吃。”顾安安直接拒绝,“我去找郑慧他们,晚上还得上晚自习,你自己吃吧。”
丢下一句,她说完就走。
谢谨行没拉住人,顾安安气冲冲地就跑了。
“boss。”
lily死鱼眼走上前,叫住企图往前走的自家老板,“晚上跟tesila汽车有约。”
谢谨行扭过头:“你是不是看不懂氛围?”
“看得懂boss,”lily头铁得无知无畏,绷着一张ai的女战神脸,“但是叶总说他熬了三个大夜促成的合作,要是黄了,他明天就去谢氏大楼顶楼跳下来。”
谢谨行:“。”
目送顾安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叹了口气,遗憾地跟下属们回去。
lily面无表情地快速汇报了工作进程,表示了杨成涛希望晚上一起共进晚餐。到时候会有开发案的其他几个合作人到场,希望谢谨行赏脸。
他一声不吭地听完,幽幽地吐出一句:“唉,生产队的驴拉磨还有根胡萝卜呢,我只有一堆中年老男人。”
“……”
“生病的人,一点特权都没有。”
“……”
一行人回了包厢,杨成涛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他立马堆着笑脸迎上来,一边给他拉了椅子一边感慨:“老郑这俱乐部设计得不够敞亮,确实是有点逼仄了。当时应该买块更大的地皮,搞得高档点……”
等工作最终结束,谢谨行站起来。俱乐部的服务人员敲了敲门。
得到允许,拎着一袋东西进来。
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才恭敬地将一袋东西递到谢谨行秘书的手边:“这个是楼下一个小姐让我转交的。说是给一位姓谢的先生送的…”
等东西拿过来,是一袋子退烧药、退烧贴。
靠在会议桌主位上的冷峻男人脸部线条柔化了,谢谨行的眼底全是细碎的笑意。
“嗯,拿给我吧,谢谢你了。”
……
顾安安结束了下午的遛弯儿,又回归了图书馆日常。
既然决定了考研,那就拿出百分之百的拼劲。顾安安跟林袅袅他们在学校门口分开,回了自己的住处拿书。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开始后悔。
感觉住在外面比住宿舍要远得多,每天来回路上都比其他人多十分钟。
顾安安开始考虑把出租屋退掉,重新搬进宿舍这件事。
可转念一想,她都在外面住到大三了。要学校给重新安排宿舍也不实际。而且就算安排了,跟其他舍友磨合也是一件令双方都感觉不适应的事,白白浪费时间。
林袅袅发了消息,说她去食堂吃完就去图书馆占位,让她快点来。
顾安安一边回她消息一边往家走。刚走到楼梯口,差点没被蹲在楼梯口抽烟的人给吓出心脏病。
那人听到动静扭过头,是据说已经定了要去法国的陆星宇。他看到顾安安的瞬间,眼睛噌地一亮。将烟蒂在墙上按灭,他挥了挥手,打散面前的烟味才走过来。
潮牌运动款的衣服替换成了书卷气比较浓的长款呢绒大衣,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
顾安安心里奇怪陆星宇什么时候近视了?
但没有问出口,觉得以他们现在尴尬的关系,这个话题不属于他们。
“安安。”
这一声称呼,就立即让顾安安皱起了眉头。
她不觉得他们之间亲密到,陆星宇可以用小名叫她。但顾安安也没有否认,主要是没必要。
“我要去国外的事,你听说了吗?”
“嗯。”
“我找到十七岁那年你丢的那个星星灯了。里面钨丝断了,不能发光。我联系了厂家,对方说已经修好了,明天会寄回来。”
他扯了扯嘴角,“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吗?”
“说什么?星星灯淘宝上9块9包邮,拼夕夕上3块四毛钱可以买两。”
“……哦,是吗。”
“你想要,我可以买十个还给你。”
“……”
顾安安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不耐烦。不知道是不是谢谨行警惕多了,她见陆星宇,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和心虚。有种在谢谨行那小气鬼雷点上蹦迪的不自在。
她冷冰冰的语气和努力想要表现平和的态度,让陆星宇的眼眸黯了黯。
他其实来这一趟,是想做最后一次努力。
可是也知道在有苏软出现的后来几世中,自己每一次都把她害的很惨。不是半身不遂,孤独半生,最后客死异乡;就是在二十岁花一样的年纪就葬身大海。
不管在第一世他们有多相爱,好像都被后面每一世的记忆冲的七零八落,连回忆都碎到捡不起来。
他张了张嘴,发现吐出话语都变得很艰涩:“……我就是想知道,你如果知道是小舅舅在逼我走,会不会觉得他过分?”
“他做什么我都觉得不过分。”
顾安安一点不掩饰自己护犊子,拉偏架,立场不公正这件事。
“你要是怨恨,可以怨恨我们俩个。”顾安安语气平静得让陆星宇的脸一瞬间煞白。
他怔怔地看着顾安安,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苏软。你觉得我们会在一起吗?你觉得我们之间会一起一辈子吗?”
顾安安不想回答他这么没有意义的问题。这种假设太无聊了,她干嘛要跟陆星宇一辈子?
但是人家看起来快哭了,她仅有的做人良心(就是圣母心),让她做不出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笑看对方猛虎落泪的恶作剧。
“不会。”顾安安想了下,冷静地给出结论,“我可能年轻时候喜欢你,但喜欢你太辛苦了。你是个长不大的少年,少年之所以是少年,就是因为不成熟。跟你一起太考验女生的忍耐力。一旦我忍不住,不愿意继续过忍者神龟的人生,就只有走向相看两相厌的结局。”
陆星宇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昏暗的光下,楼梯口的灰尘在熹微的光色中飞舞。陆星宇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好久,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吗……”
他离开的背影有点狼狈,甚至可以说逃了。
顾安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嘟囔了一句什么,扭头正准备往楼上走。
楼梯口的上方,一个人影拎着塑料袋安静地站在那等。
看到顾安安走上来,他懒洋洋地靠着扶手,朝她举了举塑料袋。薄唇嘴角微微上翘着,像是得到了什么褒奖。笑容真情实感得令这昏暗的楼梯口都有了一种蓬荜生辉的错觉。
……这该死的颜霸特权。
“生病了需要照顾,”他说,“家里只有一条狗,没人管,我可能会在家里烧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