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往下一趟,窝进被褥,留一张脸在外面。温暖的被窝有一种让人迅速迷糊的魔力,顾安安打了个哈欠,嗓音很快又染上睡意,“我……想把一直没来得及回答你的……当面对你说。”
“???”
他上半身自然地倾身俯到床边,做出聆听的姿态。
只是那双纯粹的黑眸,死死地锁定了不知道是不是病糊涂了在发梦话的小姑娘。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这样从容和镇定。
喉结细微地滚动了下,他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如果是跟你结婚的话……”
正等着她下一句,没声儿了。
抬眸发现,少女已经合上沉重的眼皮,睡着了。
谢谨行:“……”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前,双手还垂在膝盖前面,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说完了一句吊人胃口的话且不给他个后续就睡去的少女,胸口一口气吊着吐不出来。
就听到小姑娘呓语一样的喃喃说:“……我是愿意的。”
半晌,他回头看了眼窗外。
大雪漫天,雪色覆盖了窗外所有建筑物,天光被雪地反射成超强度的刺眼白光,看一眼都能刺爆正常人类眼球——嗯,眼睛被刺的很酸,不是白日梦。
谢谨行按响了护士台的对话铃。
“不好意思,521号房间安眠药是不是开太多了?她醒来以后就开始胡说八道。”
……
出院时,顾安安是偷偷摸摸自己办理的。
主要是脑袋清醒以后,发现自己病糊涂的时候对谢谨行胡言乱语。虽然他承认了对她居心不良(极有可能是见色起意),但顾安安害怕被他怼到脸上。她薄弱的脸皮支撑不了那么激烈的情绪,可能情绪激动之下还会发疯胡说八道。
果断趁谢谨行回去处理工作时,逃了。
虽然逃了,但周六老宅陪谢爷爷吃饭,还是被谢某人给堵在了花房。
彼时,依旧是大雪天。
没有风的天气,雪粒子并不像风雪天那么残暴。
细小的雪花落在花房透明的玻璃上,花房里是配备暖气设备和模拟光照的设备的。雪花才落下来,很快就会被玻璃上蒸腾的热力给热化,化作雨水滑落下去。
谢谨行正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蹲在谢老爷子的君子兰旁边菜地里,正在种什么。
顾安安一条腿还没收回来,看到他瞬间头皮发麻,掉头就想走。
“跑什么?”
被人一把抓住了衣服兜帽,像一只可怜巴巴被掐住了后脊梁的猫。顾安安努力地向前走,心里却在嘀咕,谢谨行他不是有严重洁癖不喜欢跟人身体接触吗,怎么现在抓她是一点病都不犯了?
“回来。”
顾安安鼓起的勇气一向是再而衰三而竭的。
她硬着头皮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讪讪地扭过头:“嗨。”
这是什么见鬼的打招呼方式,顾安安嗨完了就立即感受到了自己的愚蠢。她像个鹌鹑,慢吞吞地在谢谨行的身边蹲下。
谢谨行的腿边放了个小桶,手里拿了个小铁铲。两只手戴了手套,正撵了一把种子往土里撒。那心平气和打理菜地的模样,身为种花家人才的天赋技能在疯狂燃烧。
基于之前亲眼看过他在谢老爷子君子兰旁边种小白菜的诡异行为,顾安安有点好奇他又在种什么。
悄咪咪地凑过去,发现自己不认得这植物的种子。
“小舅舅……”
“不喊谢谨行了?”
顾安安囧了一下,尴尬的脚趾扣地:“……我那是烧糊涂了,没大没小。”
谢谨行却皱了下眉,一直听着不错的称呼,突然变得刺耳了。
他沉吟了下,语出惊人:“我寻思着七岁的年纪,也生不出一个你啊,”
他微微扭过头来,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质问她,“你顶着一张二十一岁的脸,总是以长辈的称呼我一个未婚年轻男性,是不是有点过分?”
顾安安:“……”不是你让我叫的?而且二十一岁怎么了?二十一岁也是个宝宝!
“那喊什么啊?”
“谢谨行?”谢谨行皱了皱眉,全名叫出来也很怪,“你平时怎么叫陆星宇的?”
顾安安毫无求生欲:“他爸妈给他取了什么名,我就叫什么。”
谢谨行:“。”
“那……我能叫你名字吗?”顾安安不知道哪儿来的狗胆子,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瞄他。
谢谨行嘴角勾了勾,一双仿佛墨玉的双眸凝视着她。
许久,他突然说:“我在种野菜。”
顾安安:“?”
她往那白色小灰尘一样的种子上瞟了一眼,心想野菜这东西之所以叫野菜,难道不是因为它全野生?
这年头野菜也能搞大棚种植吗?
大致搞明白了他没说话就是同意了,但,还是耐心地等着他下一句:“外面的野菜就别乱挖。”
顾安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土啊!土爆了!!
谢谨行你能不能别拿十几年前的梗来荼毒我,我就说咱俩差两个以上的代沟,你还不信。听完你这个梗,我他妈这辈子都不想吃野菜了啊啊啊啊啊……救命。__
“……哦。”顾安安死鱼眼。
谢谨行:“………”
大概是觉得自己有点矫枉过正,低头看了眼已经种到一半的野菜,他咳嗽了两声。他镇定自若地旁若无人地,继续把下面的步骤完成。
按照他种的这一小块区域,大概也就一顿野菜饺子的份儿。长到能吃,至少两周。
吃你一顿饺子不容易啊谢谨行!
默默无言地等他把所有种植后续工作结束,给菜地浇了第三遍水,顾安安回头看了眼散发着土腥气的野菜地。想起上次他种的小白菜,也不知道谢爷爷吃上没有。
正想着,身前男人摘掉了手套,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课外学分加满了吗?”
“嗯?”
顾安安一僵,表情顿时好尴尬。虽然努力把成绩提到了全年级前十,但课外学分还是处于短板之中。不是她不想参加课外活动,实在是原主落下的大一课程正好是后面年级学习的基础。为了将不稳的基础重新夯实,顾安安花费了很多时间。
上次的校园十佳歌手初赛就被刷,她勉强就得了1学分。
“……正在努力中。”
顾安安有种被捏住命运的后颈皮的心虚,“我打算寒假做点课外实践补学分。”
“哦。”洗完手,他的袖子外卷地撸到了小臂的位置,露出了黑色的腕表。没有穿正装而显得年级好几岁的人此时笑眯眯地跟她说了一件事:“结婚证可以加学分哦。”
顾安安瞬间抬起头,惊悚地看向他。
谢谨行那特别适合亲吻的唇,缓缓地勾起了。清隽的眉眼有种若有似无的勾引,深沉又幽长地凝视着她,淡淡的吐出让人胆寒的词:“所以,感兴趣吗?”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捏住了,正在剧烈地泵动着,仿佛发誓要把胸腔里的每一滴血都要挤到她的脑子里去。脸颊也在一瞬间升温了,耳朵开始隐隐发烫。
来了!果然逃不掉的事情来了。
“……啊?”吞了口口水,顾安安努力地控制者瞳孔不震动。
谢谨行却微微俯下身,他穿着领口比较大的卫衣。这样俯下身,露出了里面深陷的锁骨。那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她,平静但充满诱惑的口吻问她:“跟我结婚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脑袋发热思绪混乱所导致的胡说八道,还是循环梦境的谢谨行一次次在她死后,疯狂地报复所有害了她的人。顾安安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她盯着那张唇色较淡的唇瓣,心里不住地回想起亲起来的感觉。脑子嗡嗡的,但,耳朵却听到自己用一种特别鬼祟的口气问他:“能,能加几学分啊?”
“正常来说,三学分。”
“……可是我还没到法定领证年纪。”
“二十二周岁的是男性,女性的话,只要满二十周岁就行。”
“哦……”
他素来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诱哄的样子,在她耳边恶魔低语:“反正不管怎么样,大四毕业之前是肯定能加上的。”
“觉得太早的话,不如先订个婚?”
顾安安张了张嘴,瞳孔放大了。
“安安,跟我订婚吗?”
恶魔低语。
顾安安很没出息地被蛊惑了,一口应下:“订。”
……
关于谢家早年跟顾家有婚约的事情还是传遍了整个京圈。
这个传言很早以前就有,听说的人其实也不少。但所有人都拿它当笑话来听的。
毕竟这都什么年代,指腹为婚这种封建残余根本不适配现代社会,更何况那个顾家跟谢家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谢老爷子只要脑袋不进水,就不可能把这个口头婚约当回事儿。
退一万步说,就算谢家是那种非常信守承诺的大家族。两家婚事,也不可能让谢家这一代最优秀的继承人谢谨行来承担。之前还有不少人猜测是外孙陆星宇,要么就是谢家其他几个男孩儿其中之一。
考虑到豪门子弟的脾性,哪怕有家长压着,这婚事也够呛。
但是,现在,婚约成真的了。
不是陆星宇,更不是谢家几个男孩儿其中之一,是谢谨行。
谢谨行会接受与顾家寄养在谢家那个小姑娘的婚约这件事,在一夜之间炸开了京市上流圈子。
京圈十几年无绯闻,声称跟女人吃饭时耽误他工作的,性向不明,极有可能是无性恋者的,超级豪门巨子,谢家当家人谢谨行高调宣布这个在圈子里传了六七年一直没得到谢家人证实的口头婚约的真实性,并表示对女方一见倾心。
之所以拖着不宣布恋情,是考虑到女方年纪还小。
这他妈是什么炸鱼塘的深水.鱼.雷?!
先不说知情人的震惊,就说不知内情的人都纷纷在猜测:什么叫女方年纪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