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回过头看着叶飞和爷爷，轻声道：“这个张医生是住在这里吗？我没开错吧？这里可是个菜市场！”
叶飞也有点吃惊，刚才忙着和爷爷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车窗外的景象。
此刻他摇开车窗一开，外头的老街边上摆满了案板，上面堆放着蔬菜和猪肉，街边的阴沟里流着夹杂动物内脏的污水……
爷爷拍拍膝盖，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浮躁了，这就叫‘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可这地方也太……太脏了点吧。”林白摇晃着脑袋吞吞吐吐道，找了一个空位停好了车子。
对他来说，隐居也是找个世外桃源，小桥流水人家的地方，不带找这么一个菜市场的。
叶飞刚想要出声奚落林白一番，腹中的绞痛感再次涌现。
他捂住自己的腹部，呻吟了一声。
爷爷看向叶飞，倏然出手，在叶飞的心口穴上一点。
叶飞的疼痛稍微止住了。
爷爷叹口气道：“唉，飞儿，你体内的毒素还没有清除干净，我也只能通过点穴强行抑制住你的疼痛。现在，我们只能把希望寄予张世龙身上了。”
“嗯，但愿这个张世龙能治疗好我吧。”
叶飞苦笑一声，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体验到了做一个病人的滋味——那就像是把自己的身家，全部托付在了一个不相关的人身上。
三个人下了车并肩走在菜市场上，林白把自己的衣服都掖进了裤子里，生怕碰到血液横流的案板，不想旁边一个大妈直接拎着一块猪肉跳了出来，拉开嗓子吼道：
“小伙子，刚宰的猪，没啥肥肉，来一斤呗？”
“哎哎，大妈，谢谢你，我不要，我不要……”
林白吓得够呛，看着滴着血水的猪肉，几乎快跳了起来。
叶飞已经从疼痛中恢复过了，揽着林白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这张世龙住的地方不但不是在菜市场的主街上，还是在旁边分岔的小胡同里。
林白先闪进了胡同里，看到左侧有一扇半拉着的推拉门，里头还挂了纱帘，他仰头看去，上面写着几个字——“张世龙推拿按摩”。
叶飞爷爷走到门前停留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就是这里了。”
叶飞心下不禁纳闷起来，连爷爷都赞赏有加的这个张世龙名医，居然开了一家这么小的店，看着都有点像是做大保健的。
那边爷爷和林白已经率先走了进去，叶飞也跟了进去。
店里的光线很暗，一进去就看到摆放着两张窄小的床，里头一个穿着黑色长袖的人正坐在椅子上。
“是世龙吗？”爷爷轻声问道。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他手上抓着一条手帕，正在小心翼翼擦拭着一个墨镜。
叶飞一下子愣住了，因为他看见那个人的眼睛只泛着眼白，空洞无神，居然是一个盲人。
林白用胳膊肘捅了叶飞一下，两人面面相觑。
听到爷爷的问话，黑衣人并没有马上搭话，而是先把墨镜戴上，掩盖住那双骇人的双眼。
紧接着他张大嘴巴，露出一排歪歪斜斜的牙齿，牙齿上还挂着黄黑色的牙垢：“你是药王前辈吧？随行的两位是？”
叶飞暗暗吃惊，他们刚进店里的时候，并没有弄出什么大的声响，可是这盲人听力却十分敏锐，好像只单靠脚步声就知道来了几个人。
“世龙，这两位一个是我的孙儿叶飞，一个是他的好朋友林白。今天来找你，是为了我孙儿而来。”爷爷径直靠着床沿坐下，慢慢说道。
张世龙点点头，虽是叫着“药王前辈”，但是他说话却异常冷漠，丝毫没有客气的成份：“什么病？”
爷爷看了一眼叶飞，继续对张世龙道：“叶飞遭遇仁德宫的五大护法金刚偷袭，被他们封锁住了经脉，导致体内经脉絮乱，力气都使不上来。”
张世龙的鼻子皱了一下：“照这样说，他们是点住了你孙子的任督二脉。啧啧，现在体内有这任督二脉的还真不多。”
他站起了身，很是熟练地回身从柜子抽屉里，抓出一把老式的烟斗，点燃了烟丝后又道：
“药王前辈，你有事相求，我必会帮忙。只不过今日我已经给几个人做完了按摩，有点累了，你们改日再来吧。”
林白一听这话，火气都冒了上来：“喂，我说你这人有没有礼貌？我们专程前来找你，你都不给看一下，直接就要送客？”
末了他似乎有点气不过，又添了一句道：“你就算眼睛看不见，起码也给我们飞哥把把脉吧？”
原本张世龙还是一脸冷淡，但是听到林白把话头扯到他的眼睛上来了，一下子要害被人击中，顿时板起了脸，低喝一声道：“来我这里，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话音刚落，他就伸出手，抓起靠在柜子边上的一把扫帚，直接丢了过来。
扫帚旋转着飞来，叶飞看得心中一凉，以这力道丢出来的东西，砸到人的身上，随随便便就会弄得一片淤青。
而且看样子，张世龙还是手下留情了。
眼看着扫帚就要打在林白的脸上，坐在床沿边上的叶飞爷爷却轻笑一声，脚尖点地，脚下如生风般滑了过来，一掌直接拍出！
这一掌打在扫帚上，那把扫帚直接掉落在地，都断成了两半。
短短的一瞬间，屋里的两人强大的身手立刻显现。
张世龙拍拍手，高声道：“药王前辈果然身手不减当年，晚辈佩服，佩服。”
林白顿时脸涨得通红，就要直接冲上去干架，被叶飞一把扯住了。
叶飞爷爷也是淡然一笑：“世龙过奖了，你自幼双目失明，但却练就好医术和好身手，即便是来几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也不是你的对手。”
叶飞听得明白，爷爷把话说得这么客气，也是为了安抚张世龙，让他不要介意刚才林白话里头带着的一点歧视的意思。
其实林白也是无意中脱口而出的，他实在是太担心叶飞的病情了。
叶飞知道他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着想，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一下。
叶飞向前一步，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他还是恭敬地鞠了个躬道：
“张医生，我和你一样都是医生，做医生的也知道病人和家属的痛苦，情绪不免急躁，所以还请你谅解。”
张世龙冷笑一声，一股白烟从鼻子哼了出来：“我的父亲与药王前辈关系挺好，但这也是他们长辈的事。要解开这任督二脉，可要费去我不少精力。”
“所以你们还是择机再来吧，今天我是没这个力气了。”
叶飞爷爷叹口气，轻声道：“那世龙，我们今天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
“不送。”
……
出了店门回到车上，尽管叶飞刚才一直保持冷静，现在也有点憋不住了，有点不悦道：“爷爷，我看即便是前任仁德宫羽宫主都要给你面子，这个张世龙怎么如此无礼？”
“是啊，要不是叶飞拦着我，我早上前去揍他一顿了！”
林白一手从方向盘拿开，对着空气挥了挥手。
虽然张世龙露了一手让他有点忌惮，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是脾气起来，林白可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爷爷却笑了起来：“我早跟你们说过了，这张世龙性格孤僻，说起来他也不欠我什么，自然不用给我什么好脸色。另外，还有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叶飞有点好奇道。
“现在大家到医院去看病，都是要付钱，那些西医也喜欢直接收钱。不过像张世龙这样子为数不多的中医，却不爱好钱，对他来讲，够吃够喝就行了。”
爷爷顿了一下，继续道：“他们更喜欢收集一些医用的书籍、器具等等。”
叶飞这才明白过来：“就是说要送礼？”
林白扭扭嘴巴：“这不是变相收礼吗？敢情这个所谓的张世龙也清高不到哪里去，这和到医院看病送红包有什么区别？”
“也不能这么说，这收藏医疗器具什么的，也属于个人爱好吧。”爷爷苦笑一声道：“怪我之前疏忽了这一点，急着就来找他了。我们得想想，有没有什么能让他喜欢的东西。”
叶飞在心里苦苦思索了一番，自己现在最值钱的宝贝有扁鹊神针、华佗金针、《药师经》还有先秦灌药器，可这些东西都是自己需要用得到的，又怎么能拱手相赠？
不过再说回来，如果送的是普通的东西，以这张世龙的性子怕还看不上眼。
想着想着，叶飞回忆起自己曾经治疗了一个姓马的古董收藏家，从他那里换取了一套按摩器具，如果把这套器具送给精通按摩推拿的张世龙，不正是两全其美吗？
叶飞把自己的打算跟爷爷说了一下，爷爷也赞成。
有了计划，这下子叶飞的心情也明朗了起来，心中的阴霾也解除了。
明天只要带上那套按摩器具，再过来好声好气跟张世龙说几句，想必他也不会太为难药王的孙子。
先把爷爷送回了家，叶飞来到了阔别已久的问叶堂。
在他离开的日子里，知道花花替他接待了不少贫民窟的病人，而且每次都只收取一半的药材费用，看病都是免费的。
这也符合叶飞做一个医生的初衷。
花花正在门前捣鼓着草药，看到叶飞回来，开心得上前给了一个拥抱。
“哈哈，小花，也就半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叶飞捏捏她的脸蛋，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看着她。
花花扬声笑了出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指指楼梯道：“叶飞哥哥，来了一个人说要找你，在楼上等了挺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