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 秦瑜十分痛苦。
他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变成那样，相信可笑的复活, 逼迫樊欣自爆。
秦瑜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 不吃不喝，两眼呆滞。
他甚至都不敢出门，害怕出去时看到樊欣。
以前他有多想见到她, 现在就有多害怕。
以前他有多怨怼她的冷漠无情, 现在就有多愧疚。
樊欣说她不是他喜欢的那个樊欣了，秦瑜是不相信的, 就算她的变化在大, 他也不至于会认不出自己喜欢的人。
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他们互相是最了解不过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浑浑噩噩中, 秦瑜的异能等级却越来越高, 精神力也越来越强，逐渐恢复到了前世的等级。
精神力恢复后，他经常做一个梦。
巨大的蜂王, 拥有几种异能, 超高的异能将樊欣压制得死死的, 她无论如何都不是这只蜂王的对手。
她的攻击, 在蜂王面前犹如小孩子的拳脚一般, 毫无作用。
而蜂王的一个尖叫声, 就能让樊欣无法动弹。
梦的最后, 樊欣被一根长而尖锐的毒刺贯穿从高空落下，重重摔在地上。
这梦莫名其妙，却十分真实, 秦瑜每晚都会因为这个梦心悸不已, 从梦中惊醒。
秦瑜惊醒后，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怔怔出神。
一次两次这样的梦，可能是他胡思乱想后梦到的。
但，这都多少次了？
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梦里那是食人蜂吧？会有那么大的食人蜂吗？
秦瑜喝了两口水，缓了缓后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忽然间，他胸口的吊坠开始发热，越来越滚烫，秦瑜感觉自己胸口仿佛被烧焦了般。
他连忙取下项链，看着那水滴状的吊坠。
这是樊欣送给他的。
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就很喜欢樊欣，有人欺负她，他就会站出来保护她。
因此，樊欣也特别依赖他。
再一次他因为她打架受伤后，樊欣哭着把项链挂在他的脖子上，认真说道：“这是我的护身符，你要一直一直带着它，它会保护你的！”
这项链秦瑜记得，之前有人要抢她这条项链，她死死护着，仍由那些小孩踹她打她都不肯放手。
然而她却把她珍而重之的项链，送给了他。
秦瑜看着项链，吊坠滚烫的温度下降，仿佛刚才是他的错觉。
也不知道樊欣是不是忘记了这条项链，她那么决绝地和他断了关系，却没拿回这条项链。
从小到大，他都是以保护着姿态在樊欣的身边。
无论是在孤儿院，还是在学校，或者是工作以后，都是这样。
哪怕在樊欣变成丧尸后，她也依赖着他，被他保护着。
大概是太习惯自己保护者的姿态，无法接受越来越强大的樊欣，导致前世的他做出了那样疯狂而离谱的选择。
秦瑜闭了闭眼睛。
经历不同，所以他这会儿完全无法认同他前世的决定。
他为什么要去赌那可能失去樊欣的赌局？
记忆中，樊欣虽然越来越强大，但在他的面前，会露出脆弱和疲软，还有伤心和难过。
再怎么强大，她还是依赖着他。
可是他……
秦瑜闭了闭眼睛，心脏仿佛被蚂蚁啃食般，密密麻麻的疼，疼得他快无法呼吸。
他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狼狈地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
就在这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你将应劫而生，以身滋养天地万物。”
秦瑜一愣，他往旁边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人。
“谁？”他翻身起来，在房间里四处查看。
“你将应劫而生，以身滋养天地万物。”
声音，是从吊坠中传出来的。
秦瑜低头看着吊坠。
吊坠散发着氤氲的光，占据了秦瑜的所有视线。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重击了下，瞬间，之前被屏蔽的记忆全部复苏。
前世，他精神力强大后，经常能听到一道声音，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道声音告诉他，末法时代已经结束，如今正是灵气复苏的时候。
而樊欣是万万年前的灵气化身。
灵气复苏后，人类无法突破重要的一阶，需要樊欣的帮助才行。
秦瑜当时问那个声音，需要樊欣怎么帮助。
那道声音回答他：“化身灵气，滋养天地万物。”
秦瑜沉默了很久，才问道：“要怎么做？”
“这条项链的吊坠是连通她与空间的钥匙，空间即她的能量，连通后毁掉凡。胎。肉。体即可。”
秦瑜的脑仁儿嗡嗡的响。
毁灭、凡、胎、肉、体，不就是要她死？
他根本无法接受失去樊欣，更何况是要她死？
既然需要项链作为钥匙，那他不把这条项链交给樊欣就可以了吧？只要她不连通那狗屁的空间！
自那以后，秦瑜不再理会那道声音，即便声音天天响在他的耳边，他也装作听不到似的不予理会。
然后……
秦瑜就看到了樊欣被食人蜂的尾针刺穿的画面。
“她不连通空间，实力无法恢复，就斗不过食人蜂蜂王，结局一样是死。”
秦瑜眼前是樊欣被尾针贯穿重重摔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的画面。
那一刻，他脑子里一抽一抽的疼，双目赤红。
“不，我不会让她去死！绝不会！”秦瑜死死捏着那条项链，疯狂地想要毁掉项链。
火焰腾起燃烧，包裹着项链。
那声音却很平静地响起：“这是她的命运，是她该承担起的责任，不能逃避。”
无论他用火烧，还是用精神力碾压，这条项链都丝毫没有损毁。
“狗屁命运！凭什么她要承担起这样的责任？凭什么？”秦瑜用力将项链摔在地上。
“因为她是灵气的化身。”
“你要知道，如果她不化为灵气滋养这片天地，用不了几十年的时间，人类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秦瑜冷冷道：“那又怎样？我只要她好好活着，我只要她待在我身边就行，别人，与我何干？”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对别人也升不起什么同心情，他在乎的只有樊欣一个人。
无论是建立这个基地，还是搜救幸存者，在基地中建立规则提高普通人的地位，那都是因为樊欣。
如果不是她，他管他们去死？
秦瑜油盐不进，那道声音终于消失。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那一幕幕樊欣临死前的画面，那道声音在用这个方法提醒他，樊欣空间与樊欣不能融合，她迟早死在变异蜂王的尾针下。
每晚的梦魇让秦瑜坐立难安。
好在樊欣经常在外面，所以没察觉到他的异常。
但很快，秦瑜就接到别的基地传来的消息，有人遇上食人蜂了。
秦瑜将这消息压了下去，他心情越来越差，情绪越来越暴躁，整天都处于焦虑之中，只有在樊欣回来的那几天，他的情绪能恢复正常。
那天，秦瑜在整理樊欣收集回来的书籍时，看到了一本灵魂说。
如果放在以前，秦瑜是不会相信这种东西的，但有了吊坠里面的那道声音后，他信了。
发现他想做什么后，项链里的声音极力阻止，然而声音越阻止，他越觉得自己是对的。
灵气化身，那他让樊欣抛弃这具身体，换一个身体不就行了？
最好是没有异能的那种，完全杜绝樊欣与食人蜂蜂王对战的可能，也能让她无法在和空间建立联系。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加疯狂，逼迫研究所的人进行这种研究。
时间拖得越长，他越紧张越焦虑，好在最后成功了……
可惜成功只是个假象，他被骗了。实验根本没有成功，而是实验室和那些异能者为了对付他而做的一个局。
秦瑜闭上眼睛。
他连结前世的记忆时，这一段被抹去了，应该和这项链里的声音有关。
而这道声音只能重复“你将应劫而生，以身滋养天地万物。”大概是因为他前世弄死了樊欣，逼得它不得不让樊欣重生，从而消耗了太多力量。
秦瑜低低地笑了，他双眼赤红地捏着这条项链：“是这样啊，都是因为你！”
樊欣前世不知道这些事，她只知道最后他不择手段逼死了他。
他还记得，在他带领异能者包围她的时候，她茫然不解，仿佛迷了路的孩子般无措地看着他，问他为什么。
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其实那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敢露出太多表情，只能冷着脸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不然可能会被她察觉到什么。
他那时候胡乱说了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秦瑜有一种，现在就冲过去，把前世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樊欣的冲动。
但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给压下去了。
现在说这些又能怎样？她会相信他吗？
不相信，他现在过去只能徒增痛苦。
相信，樊欣会遭受多么大的打击？
她大概，会因为她没及时察觉到他的异常而愧疚痛苦。
一想到樊欣痛苦的模样，他扯了扯嘴角，歇了这份心思，一个人痛苦就好了，何必让她也跟着一起痛苦呢？
无论前世到底为什么，他围剿她是真，杀了她也是真。
无论他是不是出于保护的目的，这件事也的确是他自己隐瞒了她。
该说怎么？
自作自受罢了。
到底还是不甘心，秦瑜坐在办公桌前，拿着纸笔写下了一封信。
写完之后，他看着这封信怔怔出神，信里交代了前世的一切，而他却不敢把这封信送给樊欣。
信被他收了起来，贴身带着。
不出意外，这封信他大概一辈子都送不出去了。
其实前世他是真的傻，那声音说什么就信什么，看看如今的樊欣，即便没有和空间完全融合，她也成长得非常非常厉害了。
樊欣会被食人蜂杀死，可能只是那声音为了逼迫他把项链交给樊欣而故意这么说的？
食人蜂包围新城时，秦瑜的脸色非常难看，这么多食人蜂，那蜂王会不会出现？
他跟随命令来到城墙上进行防卫，看到外面那密密麻麻的食人蜂和老鼠群，还有狼群，只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
好在，他没看到记忆中的食人蜂蜂王。
在全力对付食人蜂的时候，秦瑜胸口带着的项链又开始发烫了，滚烫的温度没在他胸口停留，瞬间升到他双眼的位置。
刹那间，他看到了樊欣和食人蜂蜂王的战场。
和他前世在画面中看到的一样，樊欣在蜂王的攻击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她明明已经那么厉害了，比前世的她厉害那么多，但还是不行。
秦瑜心脏狂跳，他想起樊欣被食人蜂的尾针贯穿的那一幕。
他转身往城外跑去，刚跑两步，他停下脚步，快速来到在住宅区外面守护普通人的随镜面前。
“帮我把这个交给樊欣！”他把信塞给随镜转身就跑。
来到于擎龙的身边：“立即送我去四点钟方向一公里的地方，位置在六十米的高空！”
于擎龙莫名其妙：“什么？”
“快点！不然来不及了！樊欣有危险！”秦瑜用力抓住于擎龙胸口的衣服摇晃：“别问那么多，先送我过去！”
大概是听到樊欣有危险几个字，于擎龙不在询问，瞬间将他送了出去。
他过去时，食人蜂的那根尾针已经射出。
秦瑜顾不得那么多，用火焰凝聚出火墙，但樊欣都挡不住的蜂王，他的火墙哪里能挡住。
看到尾针突破了他的火墙，他想也不想就挡在了樊欣的面前。
无论如何，他不想她死。
秦瑜看樊欣睁开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有些错愕，他微微一笑，想让她放心，却感觉身体逐渐开始麻痹。
他从脖子上取下项链，挂在她身上：“欣欣，不要强行突破，空间的力量来源于你。”
他能感觉到，樊欣在向更高的阶层突破，而强行突破的下场可能会自爆而亡。
那道声音是可以复活樊欣，但通过复活后它如今已经不能和人交流的情况，秦瑜隐约感觉，樊欣如果再次死亡，它恐怕也没能力再让她复活了。
樊欣现在这么厉害，要让她滋养天地，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或许前世那声音还有能力强迫樊欣，但这一世，它连最基本的交流都不行了，想来也无法强迫樊欣滋养什么天地万物了。
他好像要死了，可……好不甘心啊。
他努力描绘着她的眉眼，想要把她牢牢记住，可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堕入黑暗之中。
若有来世……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