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唯一不受时间伤害的东西——奥斯卡·王尔德
爱文斯和王尔德对视了一眼, 先一步走到瓦尔湖男爵身边,开口说道:“晚上好,我是米诺亚的发现者之一:阿瑟·爱文斯。能够为诸位讲述遗址中的文明,是我的荣幸。在介绍它之前,需要先介绍一下遗址的所在地, 克里特岛。
就像是维也纳对于奥地利一样, 提起希腊,人们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雅典。克里特岛只是茫茫大海上的群岛之一,虽然与雅典隔海相望, 却不为人知。谁能想到, 有一个可以压制雅典的强大国家, 曾经在那里存在?”
爱文斯的讲述不像演说家那样充满激情。他只是按照时间线, 把一年中发现的几个重要的遗址一一说明。每介绍一个遗址, 他就会为在场的宾客指出摆在厅堂里的雕塑和仿画。哪一个是第一次发掘时的惊喜, 哪一个表现出了古王国的富饶,是当时米诺亚和埃及通商的证据。
和在希腊不同, 奥地利人并不会因为一个远方的古国而狂热。这个新话题只是让他们的社交变得更时兴有趣一些。爱文斯站在台上, 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一点。听众们虽然都保持着礼节性的尊重,但是一部分人从开始就没有抬过眼睛;另一部分人听了一段就开始窃窃私语。只有四五个人一直专注,目光随着他的脚步转动。
他并不介意为了这几个人继续讲下去, 在奥森大学和王尔德一起工作,让爱文斯也熟悉了课堂的气氛。有时候, 老师就是为少数几个学生而讲的。但是, 这和他们今晚的计划不符合。
“在我们发现米诺亚以前, 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个神话故事。米诺亚的第一任国王,被认为是宙斯和人类少女生下的孩子。当美丽的女孩和同伴外出玩耍时,宙斯化作一头白色的公牛,欺骗她坐到牛背上,掠走了她。姑娘生下一子,取名米诺亚。为了逃避赫拉的追杀,宙斯将他放到一个岛上。”
讲到神话中的绯色阴/私,下面的不少听众感到了一点兴趣,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王尔德站在台下,可以清楚地看到贵族们的反应。比起一直风雨飘摇的巴黎,维也纳似乎太安逸了。但是爱文斯做的很好,超过他的想象。王尔德本以为一生常驻克里特岛的人是一个避世的人。和爱文斯相处时,觉得他充满了学者气质。但是现在,爱文斯迎合台下的这些贵族的口味侃侃而谈,自有一种人情练达的精干。
“从那以后,米诺亚王室似乎就和白牛脱不了干系。米诺亚是宙斯化为白牛与人类所生,而他的王后,又和一头白牛结合生下了后代。由于米诺亚私吞了要献祭给波赛冬的祭品:一头白牛,波赛冬让王后与白牛诞下一子,牛头人身。名为——
米诺陶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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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累了,这昏暗的宫殿让人窒息。迷宫再大,也不如大海宽广,白云延伸直到天边。海的对面是希腊,希腊的后面是什么呢?往来的商船带来了远方的消息。有的地方终年炎热,住着深色皮肤的人。有些地方又极其寒冷,有力大无穷的海盗出没。既然有那么多奇异的故事,呢么是否会有一个地方,人人都像我这么高大,不用再弯腰屈腿,可以大步在街上行走而无人侧目。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罗西娜低低的歌声从地下室传出。这一晚她同住的女工们都还没回来,她终于能够哼上一段。肿/胀的咽喉在休息后好了一些,唱出来的声音不再沙哑。她小心地练习,一边思忖着那个她已经翻来覆去想了许久的问题——卡特伯爵的歌声和她的差别在哪里?
嗓音的优势是明显的。卡特伯爵本就是男人,一口浑厚的男低音得天独厚。腔调丰富多变,高音部分可以无缝衔接。但是罗西娜努力一下,也能达到他的音域。
之前她模仿卡特伯爵的唱腔练习,已经有五分相似。但是不仅没有他的那种气势磅礴的感觉,连自己之前的水平都不如了,还因此让王尔德先生生气。她隐约感觉到自己错了,却不知道错在何处。
“我梦想离开这里,离开这迷宫和宫殿。搭乘远途的商船,无惧波赛冬的怒火。要是能离开这里,做个海盗也让人高兴。与人搏斗不是为了国家的威严,只为了自己的一顿好饭……”
她没有心力再去模仿卡特伯爵了,哼唱中用的是自己的声音。前一段时间觉得十分艰涩的唱段,因此也轻松了一些。罗西娜唱着《米诺陶斯》,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她拒绝姑母安排的婚事,离开那个西班牙的小镇的时候说过:哪怕在街上做个乞婆,也绝不会回去。
“来自希腊的王子啊,若你能谨守誓言,把我带到你那花开满坡的故乡。这把架在你脖子上的利刃,就不会染上鲜血。我的妹妹,阿里阿德涅,我们也可以自此永别。”
罗西娜用咏叹调唱出这一节的最后一个段落,神情悲喜交集,唱腔低缓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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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妹妹,阿里阿德涅,我们也可以自此永别。”王尔德徐徐吐出最后一句唱词,目光凝视着台下的听众们,如同米诺陶斯望着阿里阿德涅。 数位起先议论过他相貌的淑女在这目光的逼视下,竟然一时屏住了呼吸。心脏在束身衣下碰碰地跳着,缺氧让她们的双颊泛上嫣红。
这个卡特——这个卡特生得怪异可怕,为什么却有天使般的嗓音?他的歌声像是最浓醇的烈酒,最华美的宝石,最英俊的情人!
他为什么停下?他应该唱下去——整晚地唱下去。米诺陶斯真的四处游历了吗?还有很多可以唱呢。
宴会听里一片寂静,侍立的仆人们忘记了自己要时刻关注的大人们,心神依然系在那个古老王国的王子身上。直到王尔德走下台阶,他们才醒过神来。端托盘的男仆差点弄洒了杯中的起泡酒。
这时他们发现宴会厅里的布置突然有了新的涵义。看那绘着节日庆典的墙画,米诺陶斯可能也参加过这样的典仪,也许他曾经路过绘着这幅画的墙面,前往王后的宫殿。架子上陈列的摆设应该属于年轻的女孩,也许就是米诺亚公主阿里阿德涅,人型烛台照亮过她柔嫩的脸庞——
小施特劳斯伸展了一下肩膀,才发现自己维持一个姿势很久了。他从宴会厅角落的沙发上站了起来,在宾客们的掌声中抬起了双手。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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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正式倒计时,马上就是2019年啦!
看到日历更新的时候,会有一种成就感。人生的履历上又得到了一年。
《亲爱的王尔德》四岁啦~
《亲爱的王尔德》:人家明明才三岁零一个月!
2019,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