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是真正的卡特·德·里奥,那么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面对的就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案件,一次令人发指的恶行!一个骗子竟然敢于伪装贵族,我要求法庭对此严加处置!”那位绅士说完这句话以后,整个法庭顿时‘轰’地一声,像炸锅一样热闹起来。
“难怪他一直戴着面具!”
“上帝!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卡特夫人疯了吗?任凭别人冒充自己的儿子?”
“绞死他!把他送上绞刑架!”
“肃静”法官又敲了几下法槌,才让庭上稍微安静了一点儿。“卡特先生,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尔德说道。
“是的,这是本世纪最骇人听闻的犯罪。”事情到了这一步,王尔德反而镇定了一些。他开口的时候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嘴里充溢着淡淡的血腥味。听他这么一开口,众人既意外又兴奋,本来打算接话的律师文森几乎想要揍他一拳。
“一位出生高贵,身体羸弱的伯爵继承人,竟然要在刚刚丧父之后,当着最高法院的检察官和全巴黎的名流,证明他是他本人!”
王尔德铿锵有力地说着,突然找回了自己上一世演讲时的感觉。
“如果任凭谁在街道上随便拉来一个相貌和亡父相似的人,都可以用来质疑世袭贵族的血统的话,那么贵族的威严何在?那样的话,如果法官先生给我时间,让人遍访欧洲和英国,说不定还能再找出十个八个继承人来!
请诸位看看证人席,那里坐着一位心碎的妻子,无助的母亲。她刚刚失去了丈夫,又要面对‘换儿子’的指控。在座诸位都有母亲,有些自己就是母亲。请问有哪一位母亲,会认错自己的儿子 ?”
旁听席上的人们脸上激愤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几个年长的女性更是有些动容,是啊,谁会放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认,反而去认一个冒牌货呢?
“你还要狡辩!”微胖的卡特先生又站了起来,他穿的紧身胸衣可能太紧了,看着有些呼吸困难:“你就是利用了卡特夫人思子心切,神思恍惚的空子,先入为主地让她以为你是她的亲生儿子!法官大人,证据确凿,请马上逮捕他!”
“我倒想问问,从一开始您就说里奥已经失踪多年了,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卡特夫人回过头来,第一次让众人听到她黯哑中带着沉重的嗓音,“难道当年的事情,您也知情吗?”
“当年的事情,家族里谁人不知!”他下意识地感觉到有些不妙,却又一时想不透不妙在哪儿。
“您——”
“哦?那我儿子六岁那年被人毁容的往事,想必您也清楚喽?”
法庭上的众人已经彻底被激起了好奇心,连法官都完全忘记了各种小型犬的优劣,真正全神贯注其起来。
“什么?您疯了……您在说什么?”胖卡特先生就快要语无伦次了。
“里奥,把面具拿下来!”卡特夫人厉声说道,“有人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就让他们看个新鲜!”
王尔德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立即伸手把面具揭到了头顶。
就像在沸油上泼了一瓢冷水,整个法庭直接爆了!
“这就是伯爵府的独子,你们知道这么多年他吃了多少苦……就为了亡夫手里的那点产业,从他出生开始,就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让他死!行刺不成就下毒,下毒不成就……往孩子脸上泼了石灰水。那时候他只有六岁,他哭啊,喊啊……每当想起这件事,我的心就像被枪打过一样。那么漂亮的孩子,就这么……”卡特夫人终于说不下去,失声痛哭起来。
--------------------我是圣诞节更新的分割线------------------------------
卡特夫人的哭泣不是淑女的那种娇柔而凄切的哭泣,而是从胸膛里憋出来的呜咽。在场不少人竟然一时间红了眼眶,连王尔德都不由心生恻然。
众多目光在卡特夫人和王尔德之间扫来扫去,在最初的惊骇之后,他们也渐渐能够直视那张脸了。
“哦,仔细一看,他的脸上确实有卡特伯爵的影子。”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是的,那眉目间的神态——如果没有受过伤的话……”
“他的下巴长得像卡特夫人,那位杜兰先生和卡特夫人可一点儿都不相似。”
一个身份高贵的女人流泪时,绅士们的任务就是体贴地保持沉默,为她递上手帕或者一杯清水。法官不得不暂时中止了询问,而把目光投向一脸满不在乎的巴斯提昂·杜兰。
他已经自己在旁听席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似乎庭上的一切与他无关。周围的人对他侧目,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法官大人,卡特夫人因为伤心过度,连记忆都混乱了!”在无声的压力中,那位福相的卡特先生再次站了起来。在他身前的卡特夫人发出了一声抽噎,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里奥,你还等什么?赶快拿出来给他们看呀!把你的信物拿出来!”
杜兰斜靠在椅背上伸了一个懒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珐琅质的勋章在手里抛了抛。
一个听差走过去接过胸针,他的保护人大声说道:“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被诱拐的时候只有六岁,他非常聪明,把这枚能够证明他身份的勋章藏得很好。也正是因为这枚勋章,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我的侄子。
“等待,那个勋章……”
旁听席上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那不是里奥五岁那年,卡特先生在生日宴上送给他的勋章吗?”
几个上了年纪的贵族立即被这句话唤起了回忆。
二十五年前
卡特家族的老宅灯火辉煌,高朋满座。人到中年的卡特先生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俊雅男子,唇边一直挂着的微笑显示出他心中有多么愉悦。
他穿梭在休息室,客厅与宴会厅之间,对每一个来宾的敬酒来者不拒。卡特夫人则一直陪伴在五岁的儿子身边,为他一一介绍亲戚们的头衔。
卡特小少爷是个漂亮得出奇地男孩子,穿着一身小小的燕尾服,简直就像是一位天使。他看起来有些腼腆,不时依偎进母亲的怀中,让客人们发出了一阵阵笑声。
宴会厅里的交响乐停了下来。卡特先生走到大厅中央,大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非常感谢诸位能够莅临犬子的生日舞会。愿你们能尽情享受这个夜晚!
大家都知道,我昨天刚刚蒙皇帝陛下的恩赏,获得了这枚骑士勋——”他高高举起手中的蓝十字勋章,赢得了满堂的喝彩声。
“而今晚,我要把这枚勋章,送给我的儿子!”
人群间的欢呼更响了。卡特公爵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儿子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小卡特先生立即以一种欢快地步调走了过去。
卡特先生让他站在旋转楼梯的第二级,自己站在他身后,亲手把那枚勋章戴在了他的胸前,
“祝愿你,我的儿子,能够早日获得一枚自己赢来的勋章!”
当时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这一次,从旁听席到证人席都喧哗起来。
法官从听差手中接过那枚表面已经有些受损的勋章,端详了一会儿后翻了过来,发现它的背面刻着两行小字:给我最亲爱的儿子 12.9.1845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