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王妃没让段千曦继续猜，而是直接说：“白，如璧。”
段千曦一愣，转头看她娘，定远王妃又说了一句：“娘的名字，叫白如璧。”
此时，门外。
段渊知道定远王妃在段千曦这里，下了朝之后就过来了，得知母女俩都在小厨房，这才走了过来。
下人看到段渊后正要下跪行礼，被段渊抬手阻止了，他并不想打扰母女俩的对话，当然也是想看看自己不在的时候是，王妃会跟曦儿说什么。
只是让段渊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听到这么一句。
“娘的名字，是白如璧。”
不只是段千曦，就是段渊自己也忘了。多少年了，他都没再唤过王妃一声名字，一直叫的，都是王妃。
王妃，说起来相敬如宾，可更多时候，那是一种忽略。
闭了闭眼，段渊依旧没出声，听着定远王妃说着自己的那些心里话。
“曦儿，自你哥哥出声后，我的名字，就已经无人记得了。就是见到你外婆，他们也会半跪下，唤一声王妃。而不是，我的名字。”
定远王妃眼眶微微泛着红色，但眼泪被她憋了回去，作为王妃，她要时刻注重仪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能让别人挑出错处来。
“整整二十年，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即便是死后入了皇陵，娘也只有一个代号，段白氏。”
定远王妃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可真的说起这些话时，她才明白，没有什么是可以习惯的。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定远王妃转头看着段千曦，道：“曦儿，娘不求你跟你哥哥今后能荣华富贵，只希望你们这辈子，平安顺遂。娘此生无憾了。但下辈子，别再投生在皇家。”
说着，定远王妃摇了摇头，闭上眼，将眼中的沉重慢慢的压在了心底。
段千曦心中却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她看着定远王妃精致，却又能明显看出年纪的面容，看到她鬓角生出的些许白发，心中一痛，抬手搂住了王妃，下巴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轻声道：“娘，我会记得你的名字，永远都会。”
定远王妃本来还伤心的，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记着娘的名字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今后天天唤娘的名字？那成什么样子了？”
知道定远王妃是在开玩笑，可段千曦还是觉得心疼。古时的女子皆是如此，因为地位不高，所以到头来只剩下一个代号，白氏，张氏，秦氏……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女子的名字，甚至很多女子，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名字。
闭了闭眼，段千曦松开了定远王妃，道：“娘亲你放心，等你百年之后，女儿肯定把你的名字刻在墓碑上！”
定远王妃愕然，好气又好笑的敲了下段千曦的脑子，笑骂道：“你个丫头，想什么呢？去去，你的桂花要糊了！”
段千曦嗯了一声，起身揭开了笼屉的盖子，余光却看到定远王妃抬手用帕子揩了下眼角。
握着笼屉的手一紧，段千曦暗自咬牙，一定，不能让她娘再受委屈了。
两人都没发现，在小厨房外站了许久的段渊，满是复杂的神色。
他看着屋中的母女里俩，脚下像是生了根，怎么都抬不起来。半晌，他终于作罢，看到段千曦跟自己的王妃说着桂花多香，还开始尝桂花的味道，他转身离开了段千曦的院子。并且警告了院子里的仆人，不允许告诉王妃和郡主，自己来过。
段渊的来去没引起母女俩的注意，这会儿他们已经张罗着蒸好的桂花拿出来晒晒，正好这两日的天气好，晒太阳也能干得快一些。
许是说出了那些闷在心口多年的话，定远王妃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傍晚时还跟段千曦一起用了晚膳，这才回自己的院子。
而夜幕刚落下，定远王妃还在翻看从段千曦哪儿拿回来的杂志，下人就说，王爷过来了。
定远王妃翻书的动作一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今王府中的女人其实也不止她一个，只是后院的那些女子被养了这么多年，知道王爷对自己没什么意思，也就不上来争了。
是以现在段渊若是不在自己的院子歇着，就是来她的院子。
但也只是说上两句话，让定远王妃服侍着睡下就完事儿了，其他的，什么都没再发生过。
段渊是被官场上的事闹得没有心思，而定远王妃是完全没有那些心思。只是尽到自己的职责罢了。
今日，定远王妃也是如此打算的。直到段渊说了一句，“璧儿。”
定远王妃竖起的城墙瞬间倒塌，她几乎是愕然的看着段渊，这个名字，她多少年没听到了？
今日不过是同曦儿说了几句，莫不是王爷也想起了？
可脑子里刚出现了这个想法，就被王妃给拍出去了，她早已经习惯了段渊的忽视，如今也不能为了这件事再相信别人了。
嘴角轻轻的勾起，定远王妃收敛了自己脸上的震惊，笑着应了一声，“王爷，可要休息了？”
可段渊却拉住了她的手，问了一句，“璧儿，我记得以前，你都是唤我段郎的。”
两人刚成亲的那段时间，也曾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只是后来定远王妃有了身子，便做主给段渊纳了妾，之后就是那些官员为了讨好段渊，想方设法塞进来的美人。
段渊几乎是来者不拒，都收下了。只是养在了后院，当做王府里没有这些人，有的还被打发出去了。
这么些年，段渊也要开枝散叶，可惜除了段千阳一个儿子，府上的这些女人们没再生出过一个儿子。
而自从段渊有了妾室后，定远王妃就没有再唤过他段郎了。
只是现在，段渊自己提出了这件事。
定远王妃不诧异，那是不可能的。但失望了多年，有哪里是一两句话能够弥补回来的？
轻笑着摇了摇头，定远王妃笑着道：“王爷是王爷，曾经是妾不懂事，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怎的会这些规矩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