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穿裹着小棉袄抱着热水杯取暖的罗茜在第二个阳光出来的那一刻,才瞬间意识到是春天来了。
可是这座城市的春天似乎异常的短暂,路边的柳条早已不知不觉的抽着条,冬日里干秃的枝干也悄无声息的长出了嫩芽,前往操场途中经过的那座雕像,经久不衰的屹立在路中央,人站在底下,阳光在雕像的背后直射,穿过雕像的头顶,在罗茜的身后划出一道平滑的光圈,将她整个人遮挡在阴影底下,而一米开外是金灿灿的光。
“罗茜,快点,”不见其人却闻其声,下节体育课,女生三三两两组队去操场,雕像的背后已经远去的张梓熙等人在不远处罗茜看不到的地方朝她招着手,原本队伍中的她童心未泯的站在雕像底下,眼瞅着这座庞然大物在春光里熠熠生辉,她才想这是她入学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细致观察着学校里的建筑物。
眼瞅着这座庞然大物,那是一尊抱着书穿着裙子的女生雕像,罗茜总能够给对方一个换上活人的气息,她的眼里好像女生身着红色连衣裙,手里拿着的是“数学”书,她正充满笑意的望着前方,从建校至今,她的眼里晃过多少学子从这里进来又从这里出去,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带着阳光带着笑以一个成年人的姿态踏出校园。
恍惚间,时光飞逝到一年以后,漫长的高中生涯静静地过了一天就少一天,此刻的她笑靥如花。
春天,可真是充满活力与阳光的季节呀,体育课上两圈跑下来,累的女生无不叫天叫地,气喘吁吁的呼累,男生却都像没事人一样,满是朝气的在操场上你拉我扯,好像八百米根本就不是事儿。
每当这时,罗茜就觉得上帝是极其不公平的,男女生对待同一件事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却是相差甚远,好像男生天生就比女生的体质要好,所以在这个艳阳高照的春日里,女生们还穿着袄子棉裤,两圈下来的男生们很多都脱掉了外套,穿着夏季短袖,真好奇他们早上起来不冷吗?
可好像他们并没有冷的意识,不过偌大的操场并无半点建筑物遮挡的痕迹,阳光直洒在塑胶跑道上,中间绿色的人造草坪还散发出不太好闻的气息,在体育老师说解散时,便拍手自由活动。
男生们成群结队的去取体委从体育室拿来各种器材,篮球足球羽毛球应有尽有,他们默契的组队活动,而更多女生的选择是瘫坐在草坪上,三三两两结个小队坐在一起聊天八卦,当中不乏有一些较为活泼的女生拿着篮球加入男生的队伍中,每个班好像都有一个假小子的存在,她梳着剪短的运动头,面庞清瘦,身材不高但也不矮,很随性的性格,无论是在男生群中还是女生中都能够应付自如。
许文静就是这样一个女生,初始时她一个人坐在班上最后一排的位子上,罗茜老远瞅见一个安静的女生,心想对方是个不爱说话性格内向的人,便主动凑上去礼貌相待,可一来二往熟悉了后,她才知道很多人都被许文静这个名字给骗了,她不文静,像个活脱是男孩,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再适合她不过了。
所以当班上的同学提及许文静时,无人不晓这个性格男孩子的女生,她有着较好的人缘,可罗茜猜当初她的父母为她起名时,不曾想过他们的女儿有朝一日竟然喜欢一头短发,穿一身简单的运动服,背包是黑的,鞋是白的,好像所有关于女孩儿彩色都与她无关,她一个人时给你的感觉就是冷漠到酷爱黑白的人。
罗茜在这个班上看到了不同性格的人,可与每个人一旦有所接触,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并不是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冷冽与傲娇,只要有人先开口说了那句你好或你是谁我叫什么,接下来就可以滔滔不绝的聊上好久。
看着那个在男生堆里身材娇小的穿着黑色外套的女生,边走便拍打着篮球,在球场上面对比自己高许多的男生,脸上丝毫没有显示怕的痕迹,她犀利的眼神盯着前方,目标锁定在不远处的篮筐上,趁着阻挡在眼前的男生遗漏的间隙,一个转身,脚与手的配合恰到好处,三步上篮眼瞅着一气呵成,不想却被对方成员阻隔在篮筐下,她目不斜视,手却已经将球传给了队友。
球场上的她有些张扬跋扈,除了个头,没人将她的球技与能力当成一个女生,偶尔男生说出这种,“我看你是女生让着你”类似的话,总会被她一个白眼给瞪了回去,女生喜欢用实力说话,她说打不过就别找那些无用的借口,言语尽显讽刺与不爽。
偶尔班上的女生趁着老王不注意时,会在班上偷偷翻阅买来的明星杂志,上面写满了当下最火的明星各种八卦新闻,虽然很无聊,但女生对这些并没有多少价值的新闻颇感兴趣,许文静路过时偶尔会瞥一眼杂志中画着浓妆,竖着油头的男明星,会不屑又真心的说,“这男的女的呀?”
围观的女生总会用杀了她一样的眼神回击,她却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那样危险的信号,继而强调说,“都搞不懂你们喜欢这些娘到不行的人什么,他们帅吗?再帅有nba的球星帅吗?”一连串的自我演说完后,才注意到群众的目光已经犀利到让她瞬间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地步,她吓得打了个冷颤,立马拿起桌上的水杯,借着打水的缘由远离那些迷妹们的身边。
边走嘴里也会嘀嘀咕咕叽歪着,“真搞不懂你们女生哦,”每次罗茜听到许文静叹出这些话时,总会推一推身边的刘晓燕,跟她分享这些学习生活中事无巨细的发现,难道许文静自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女生这个事实吗?她不禁问刘晓燕。
刘晓燕总会追寻着许文静的目光,在她打水的地方停驻,好像这个过程带她走过了一段回忆,许久才说,“你知道吗?其实我跟许文静时高一同学,不过我高一好像都没有跟她说过话,但她在我们班还是挺出名的,毕竟那么像男生的女生也就她一个。”
罗茜听觉很震惊,她倒是不奇怪刘晓燕跟许文静是同学这个事实,就是觉得能够在一个班相处一年后彼此还像陌生人一样确实让人有点不解,她后来有意识到自己的不解只是将一切的情形都自我代入了,好像那些事情放在自己身上会感到不解,可若对方是刘晓燕,这种情况其实也并没有多奇怪。
就比如已经在老王的带领下进入到第二个学期了的现在,真的问到班上一些谁谁,刘晓燕可能还是会说,“哦,跟那个同学没有说过话,不熟哎。”望着女生的这张脸似乎都可以脑补接下来她说话时的画面。
可这些并没有什么关系,与大家可以相处的两年时光里,至今无非才过了近一年罢了,高考还在看似很近的一年后,可这段期间换算成天的话,那就多了,倘若一天与一个陌生人说一句话,到那时与班上的那些同学说话的次数都过了好几轮了。
可罗茜错了,刘晓燕从来也没有因为认不全班里的同学而感觉有所诧异,她这么努力的目的只有一个,无非就是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考上好的大学,就为了这么一个纯粹的理想,她在高中三年的时光里,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看书学习上,学习之外的任何人都与她无关,她不想进入别人的世界,同学的情谊与高考相比,实在是无稽之谈。
这点却与罗茜恰恰相反,从初中开始后,父母就没有因为学习上的事情对她有过任何数落,她靠自己不聪明的脑袋与努力挤进了这所市重点,来之不易的一切也让她对现在的学习生活倍感珍惜,只是相较学习而已,她更加珍惜与同学之间的友情。
晚自习间,罗茜再也不会因为打开的窗户而感到苦恼,因为冬日寒冷的气息已经消散,从窗外吹来的风夹杂着春日青草的芬芳,窗外繁星点点,明月当空,她猜测明天定是个大晴天。
偶有上课出神时,会情不自禁的将目光转向窗外,一发呆就是后半节课,就连课堂上老师说着什么内容也浑然不觉,但心情依然大好,她说不上什么理由,可能仅仅只跟天气有关也说不定呢。
暖暖的春风实在是舒服至极,再也不用缩手缩脚的闷在几十平米的教室里了,南北通透的窗户,空气疏散,在教室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寻不到一丝冬的气韵,春天好像真的来了,在黑夜,在晴空,在女孩恍若隔世的睡梦中醒来。
大地又开始发动它惊人的力量,将睡了一冬的植被与动物唤醒,好像那一夜之间,自然以它无声的行动偷偷为人间传送生命的气息,草长莺飞,冬去春来,被锁了一冬的心在阳光升起的刹那被打开。
好像听见鸟在叫,花在笑,池塘边的柳条细又长,池子里游荡的的小鱼自由来往,路上背着书包匆忙而行的脚步声,成了这个春日里被穿入耳中最震撼的声音,新一届的高考进入一百天倒计时的阶段,罗茜知道,理化生的课堂已经容不得再开小差了。